当徐无稽带着大包小包，被牛头老哥一路送回到边境线的时候，二者是执手相看泪眼，差点就无语凝噎。

徐无稽在内心中感叹不已：牛老哥是好人啊，我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慷慨的牛，又是背着过河，又是借钱采购，什么时候还钱也不说，只道是情谊所至，不假外求。

是真不求还是假不求，徐无稽不作深思。

对于自身的品德操守而言，只要承接了他人的善意，就要有所还礼，至于是否会中算计，那就是一码归一码的事情了。

总之，我还我的情，跟我是否上当是两种心态，这种看清本质后的行为与选择，对于修行者的道路非常重要。

徐无稽现在就非常干脆，魂兮游来是与人为善也好，还是别有所求也罢，反正现在的自己也不吃亏，若是对方真有事托付，能答应就答应，能解决就解决。

“牛老哥，此去一别不知何日相见，小弟有一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

徐无稽低头看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感动之余自然是真心诚意起来：“小弟虽不谙世事，却也非蠢笨之人，老哥哥啊，误入幽冥，错不在黄泉，绝不可能礼遇如斯，这般厚爱必有所求，若您不嫌小弟无状，不妨坦言相告，能力以内，必不负重托。”

别看时代在发展，心性在解放，一些古老且传统的说辞，依旧在御神洲盛行不休，只是相比较最古时代，现今的切口介乎于白话与文言之间，多少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好在牛头是不计较这些的，面对徐无稽的直白发言也只是挠了挠犄角，然后砸了砸拳头，嘿声道：“兄弟果然聪慧，那么老哥哥就不瞒你了，此事为阎罗所愿，倒也不是暗施算计，实是期望兄弟你……”

“我怎么样？”徐无稽好奇接话。

牛头又抓了抓犄角，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它：“兄弟你此次入学进修，是以个人身份？还是以自家道统身份？”

徐无稽眨巴着眼睛，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据实回答：“自然是个人身份。”

“个人？！果真？”牛头看上去非常兴奋，“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诓骗老哥哥我啊，真是你自己要去上学的？”

徐无稽挠挠头：“其实是家父让我来上学的，不过这事稀松平常，无稽并不需要代表碎碑岛入学。”

事实上，这种代表一方门派的行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冒用的，没出事还好，出了事那可就不简单了。

“好好好！！”牛头抚掌大笑，呼出的口气让徐无稽站都站不稳，“兄弟！老哥哥求你一件事，哦不不，是我等幽冥求你一件事，不知你可否代表魂兮游来入学。”

“代表幽冥？”

一听此话，徐无稽头都大了：“牛老哥莫非是在开玩笑？这泱泱幽冥，怎能让小弟作践？再说我何德何能啊？”

“兄弟不知，此事还真就只能拜托你了……”

见徐无稽有探问之意，牛头也不让对方搭话，直接说出缘由：“既能去得招摇山，便意味着兄弟已历过考验，考验为何，老哥哥不会过问，但是兄弟须知，那招摇山在草创之时便立下规矩，入学进修之人永世一次，一旦踏出，绝不收纳。”

“还有这种事情？”徐无稽瞪圆眼睛，如此规矩闻所未闻，“那我要是毕业以后，看望师长都不行？”

“不仅不行，更重要的是永世一次。”牛头抚胸贴耳，嗓门却大得出奇，“也就是说哪怕经历轮回，再世为人，也不准进入招摇山！”

“人？那要是妖呢？灵呢？又或者是……”

“没用，都不行。”

徐无稽一拍手掌：“这是什么胡闹规矩？那招摇山比之名校还能摆谱？”

牛头嘿嘿有声：“非是摆谱，而是规矩如此。兄弟只需明白，事出有因必有计较，若你能代表魂兮游来，以后旦有麻烦，自可知会我等，幽冥黄泉必不轻待！”

徐无稽思索再三，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牛老哥，你所谓的代表有什么章法没有？”

见小兄弟有所意动，牛头一拍额头，赶忙道：“并无繁琐章法，无外乎是名号罢了。当然，若兄弟愿意，我这里也有黄泉心术三卷，虽不是什么高绝神通，却也能避灾禳祸，独善其身。”

好一个独善其身！

古语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本意是指修身养性，保持高洁的操守，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做力所能及之事。

然而老牛这里的说法，则指代为以己为主，保全自身为要，是谓独善。

徐无稽想了想，眼下实在是好处尽占，若是矢口拒绝，委实过意不去，于修心有大碍。

“好吧，牛老哥，我答应你们了，请俱告阎君，徐无稽虽不知晓个中有何究竟，但是情意深重，不得不还……”

徐无稽抱拳施礼，态度郑重之至：“哦对了，牛老哥，就只是代表魂兮游来？不需要小弟做什么吗？”

牛头咂摸嘴：“这事…大人倒是没有吩咐，这样吧兄弟，你无须挂碍如此，我等幽冥非是算计招摇山，兄弟你也并非那谍子，除了名号，你自可率性而为。”

真有那天降横福的道理？徐无稽委实没有瞧出问题。

“我明白了，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牛老哥，他年相见，后会有期！”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徐兄弟！保重！”

二者话毕，徐无稽带着大包小包，以一种回国省亲的架势踏出幽冥边境线。

只瞧得流光斗转，空间变换，雾蒙蒙不见前程，静悄悄难闻响声，空荡荡了无气息，死沉沉惧意自生。

真可谓天怜怜不顾人子，地幽幽何汩黄泉，四下浑沦无往来，南北西东皆徘徊。

徐无稽懵了！这往哪里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