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好时,小舅已经在那儿了,两辆车并排,我们开始卸东西。防水服、铁锹、镐头、油纸、西瓜、馕、水、油桶,卸了一地,然后又把这些东西分几处藏在隐蔽的断墙后面。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小舅拿着几只馕,我扛着三只水壶,二叔拿着几块风干马肉和马肠子就往会合地走。
远远地,我看见花姐在一处土包子上靠着,修长的腿伸直跷着,鸭舌帽挡着夕阳,披着的长发在脸上轻抚,样子很动人。唯一不动人的就是她腰里别着一把英吉沙,和她给我的那把差不多长,我的满腔绮念顿时消失。
大家刚坐下,我就兴冲冲地去找柴火,结果被小舅叫回来说:“你不要害我们行不?你现在烧火,二十公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文物局的一来,咱们就全部交待在这儿了!”
我说:“是不是咱们这几天都吃不上一口热的啊?”
小舅说:“你出来求财,还不想受罪!真不知道你咋上的大学!哦,不对!咋上的高中!”
我不理他,自己掰了半块馕就往嘴里塞。这几天天热,那干馕吃进嘴里,就如同在嚼石头。二叔看着我,“想吃热的啊!把馕放地上,太阳下山,你就可以吃到热的啦!”
我白了他一眼,一边的花姐倒是笑得花枝招展。我彻底不理他们两个人了,只低头啃馕。爷爷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也坐下开始吃馕,不说话。叔叔一会儿也回来了,就说了一句:“周围安全!”也开始吃馕。
我吃一口馕,吃一口风干马肉,喝一口水,爷爷看到后说:“你省着点喝水,这两天热,喝没了,大家都得遭罪。”
我拿着水,看着周围的人,不知道该放下呢还是该拿着。就见叔叔他们好像到现在基本上一口水都没喝,一直到吃完,才喝了几大口。原来他们这么省水啊!我也学着他们,却发现不喝水根本咽不下食物。
我憋得眼冒金星,没办法不喝水,只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快速喝一口,好艰难才把饭吃完。
我感觉到,这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心里突然就很想吃唐爷的纯肉拌面了,还有那面汤。
一直到睡觉前,爷爷除了给每人发一小包生理盐水外,基本上就再没怎么说话。我看了看那一小包盐水,还是国外产的。这是我第一次见爷爷用国外的东西,有点好奇,就打开喝了一口,开始有点咸,后来有点甜,喝完了感觉和吃完泡面再喝一口水的感觉差不多。
小舅似乎很不喜欢喝,嘟囔道:“这老毛子产的东西真不地道,要是甜的还好,甜不甜,苦不苦的,真是要命!”
我们睡在古村里,四周不时有风吹过。晚上不冷,我穿了件长袖衣服就睡在了泡沫板上。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泡沫板,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大片的月光洒在这古村里。
我想,几百年前,这个村里会不会也有个像我一样的小伙子抬头看着月光,想着他的心事?他会想什么呢?想他的梦中情人?想着国家的安危?还是想着下一顿饭会不会吃到没结婚的羊?
就这样,我在头顶风吹断墙带过的呼啸声中睡去,隐约中听到了二叔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但是谁又会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