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的沙漠边缘,有一个叫月亮坞的小村。姐姐告诉池月,在她很小的时候,月亮湖的水很清澈,像一轮弯月,在星光下流淌而过,月光静静地投影在湖面上,为胡边的一片密林披上银辉,林里有野鸡野兔,野花野果,清晨醒来有鸟鸣,夜晚可以听松涛
传说中,天上的仙女喜欢月亮坞的美,曾经偷偷下凡到月亮湖里洗澡。所以,月亮湖是有仙气的地方,不管多么干旱的年份,月亮湖的水,永远都不会干涸。
然而,
现在的月亮湖,不仅干了,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
人间再无月亮湖,只剩一个月亮坞。
风沙日复一日的侵袭着月亮坞,这里人烟稀少,有办法出门打工的年轻人,早就都走光了,村里只剩下无处可去的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这些年,月亮坞的可耕土地在逐年减少,住在月亮坞的人们,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看手机,而是先抖落被子上的沙子,吃饭的时候,也不是去挑碗里挑肉,而是先挑碗里的沙
灰蒙蒙的天,乌云蔽日。
一路上,黄沙漫漫,供人行走的道路几乎被风沙掩埋,荒地上刚种上的一片小树苗,在苟延残喘地伸展着,保护着仅有的绿意。几株高耸的大树,早已深深扎根在沙里,成了池月回家的引路人
村口的一个沙丘上,坐了个包头巾的老大爷。
看到池月这个穿得极为周正的“稀罕人”,他眯起眼睛瞅了半天。
“大闺女,你干撒来了?”老人的声音苍老、疲惫,在风里有一种嗡嗡的嘶哑感。
池月走近,笑着招呼他:“陈大爷,我是池月。你认不出来啦?”
“撒?你是撒东西?”
“我是池月。”
“哦,吃了吃了!我吃过了。”
大爷看着她的脸,笑出了一脸的皱褶,“你上咱们这儿干撒呢?”
“”
池月以前就知道他的眼神儿不好使,没有想到现在他耳朵也不好了,叹口气,索性放弃了“自我介绍”,把行李包打开,塞了一些吃的给他。
“陈大爷,拿回去给你家小孙子吃。”
“唉?”陈大爷的手停顿了一下,把东西塞还她,“大孙子前几天被他爸妈接走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老了,牙口不好,咬不动喽”
“”
池月低下头,看着他老树皮一样的双手。
默默地收好了东西。
在她们这个地方,像陈大爷这样的留守老人,很多。
村里的人去外面打工也不容易,得有办法的人家,才能接走孩子。一些没办法的,还得把孩子放家里让老人带。对这里的老人来说,带孩子是负担,不带孩子是空虚。
往家走的路上,池月想到了乔东阳的人工智能陪伴机器人。
对于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来说,陪伴机器人是个好东西。
可惜,
这些有需求的人。
却不是乔东阳的客户群体。
他们都买不起。
乔东阳高贵的眼光,也瞧不到这里的市场。
池月走走停停,临近家门,望而却步。
“站外面干什么,回来了咋不落屋?”
阳光很烈,背后那个人的影子就映在池月的眼前。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头。
“妈,你哪儿去了”
扑!一捆用绳子扎紧的枯枝落在她的脚边,溅出一片浮灰。
池月转头,看到母亲苍老的脸上,又多了几条深深的沟壑。
“妈”
“捡柴去了。”于凤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皮,眼神不看池月,把那一捆柴拖到灶房外的柴堆上,“今天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忙吗?”
“嗯。回来看看。”
池月把行李放下,帮妈妈搬柴。
“这一批树苗成活率,这么还是很低吗?”
“嗯。”于凤应了一声,又像是没有应。
她背回来的是柴,也是池月的心血。
那一颗颗种下去又死掉的小树苗。
死了,就成了她们家的燃料。
在家里的屋檐下,还堆放了很多这样的柴。
一堆一堆,
越堆越高。
于凤心疼花掉的那些钱,把死掉的树苗都捡回来,当柴烧。
母女俩闷闷地将桅下的柴堆码整齐,许久没有交流。
在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里,池月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我姐呢?”她直起身,一边找瓷盆洗手,一边问。
“屋里。不肯出门。”于凤迈入门槛儿,把简陋的木门推开一点,“东西拿进来吧。”
池月看一眼她的脸色,默默拿起自己的行李,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