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日,魏瑶难得在府里休息。
如今的刺史府一分为二,三分之二设做了青州王府。剩下三分之一,因着商都督听闻魏梁在京都的名声,礼贤下士,在萧稷的授意下改成御史府。
纵然魏瑶住在王府中,又被安排在紧一墙之隔的地方,若是坐在墙头上,自家府里的一切也都了如指掌。然而就是这一墙之隔,半米不到的距离,就足以让很多人不敢轻举妄动。
魏瑶住进来的第二日,院中的大榕树下,就添置了红色的秋千架。
风和日丽的时候,人坐在上面,晒着太阳,暖洋洋的。
“小姐,你之前说在兰茵坊,从那么高的秋千上摔下来,听着都吓人。你现在还敢坐秋千?”紫苏想了想,要是换了自己,肯定从此都不再碰了。
“我如今脚踩着地面,就算荡起来也离地不过半米,哪里有这么吓人……你小姐我又不是摔傻了,五六米,和五六寸都分不清了……”魏瑶道。
“那小姐,你敢不敢荡高一点儿……”紫苏试探问道。
魏瑶看她一眼,有些嘴硬道,“怎么不敢……”
紫苏生了坏心,说着要去推,魏瑶直接跳下秋千,转身道,“你这小妮子……笑话起我来了……”秋千下的草地有些碎石,魏瑶脚下不稳,直接向后跌去。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小臂,魏瑶后背撞在结实的肩膀上。
“给王爷请安……”紫苏见礼完,就低着头匆匆走了。
“哎……”魏瑶还要叫人,被萧稷拉着胳膊摁在秋千上,他高大的身子俯下来,两人的脸离着不过半尺,“阿瑶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昨夜怎么回来的……”
“怎么回来的?”魏瑶歪头想了想,又看向萧稷,“啊……醉了……”
她说完,扬起一抹讨好的假笑,“多谢殿下送我回家……”
说完萧稷捏住她的下巴,“下次再让我看见你醉成那个样子,就把你扔到马上,围着护城河醒醒酒……”
好凶。王爷你这样是讨不到媳妇的……
“听清楚了么?”萧稷看着她的眼睛,几乎猜到眼前的女人在心里腹诽自己。可她在心里怎么骂,表面上还是得乖乖点头。
“嗯。”魏瑶郑重保证,至于以后会不会再犯,那得看心情,“其实这种事很少发生,只是陈郡谢氏的公子对于刑律很有见地,人出身虽贵,但能对我这小女子的稀奇建议保持尊重,所谓富人不骄,穷人不卑,这可是很难得的品质……所以我才一不留神喝多了……”
“阿瑶这么欣赏谢家公子,不如本王给你俩做媒……”萧稷将魏瑶的碎发滑到耳后,轻声说道。
怎么过了一辈子,还是这般小心眼儿,上辈子魏瑶不过是在校场给其他下属备了一些汗巾,人家来简单道谢,他就生了一个时辰的闷气,沙盘演兵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她知道的时候,几乎要笑晕过去。
“我觉得……”魏瑶看着眼前和上一世别无二致的眉眼,轻笑道,“可以……”
她的笑容明媚如午后的日光,萧稷被这笑容晃了眼,却又被这答案堵得酸涩,手指握着她的脖颈,狠狠吻上去,“我吃醋了……”
魏瑶发出铃铛般清脆的笑声,被萧稷恼羞成怒地掩在了唇齿之间。
魏瑶双手攥着两侧的红绸,脖颈被人摁住,柔嫩的唇瓣被肆意噬咬,却又不敢真的用力。她一时意乱情迷,只感受到午后的暖意笼罩着自己。抓着秋千的手缓缓松开,慢慢搭上了男人的脖子。
准备爬墙的沐宸看到后,立即瞪大了眼睛,摁住即将冒头的魏琳。
“你干什么呀……”魏琳的头发都要被摁成草窝。
细微的动静魏瑶听不到,萧稷的耳力却很强,他随手摘下秋千边的落叶,手腕一动甩了出去。沐宸猛地侧身,脚下不稳,直接栽在草地上。
魏琳嫌弃地踢他一脚。沐宸嘿嘿一笑,随即跑去哄未来媳妇。
心理所虽然没有建成,但魏瑶还是打算试一试。
她找了个民宅租了半月,人已经物色好了,是两个临郡的女人。她们被拐进村里的时间短一些,想着创伤会少一些。然而等到两人出现,魏瑶才暗叹自己托大,虽然那些被拐时间长的女人可能会关闭心门,很难打开。可时日短的女子,她们对于创伤的记忆十分鲜活,整个人会长时间处于惊恐的状态。
即便两人穿着体面,面容平静,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或许这份恐惧不是她们的,而是自己的。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心理咨询了。
“我叫魏瑶,今日请你们来,是想帮你们释放心中的痛苦。那其实只是一种毒素,只要我们按照接下来的步骤不断排毒,心中的痛苦就能消解。”
“可以让我回到过去么?”其中一个女孩,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夜里常常哭泣。魏瑶发现,她的眼里已经没有光了。
“没有人回到过去,人都得往前走……”魏瑶说道。
“那有什么用,我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耻辱了,你怎么把这耻辱抹掉?”她问道。
“如果你来之前,就觉得我有回到过去的方法,那我现在告诉你,很抱歉我做不到……”魏瑶认真地看着她,并没有因为达不成对方的宿愿而气馁,“我能做到的是,当你释放了痛苦的毒素,就能更好地走向之后的人生。人这一辈子的苦难很多……感情,钱财,身体,疾病,死亡……我知道你们经历了很痛苦的过往。但请不要觉得自己是最糟糕,最悲惨的人。否则你去看看那些出生就没有腿的人,你肯那样活下去么?”
女人想起隔壁村那个侏儒,每日活在被人的嘲讽里,那时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她顿时闭了嘴。
“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想要试试看,这种治疗是不是真的能帮到我们……”另一个有些纤瘦的女人走上前,“我叫白雪笙,是周边莱阳郡的,家里务农,只有我一个女儿。”
“白雪笙,笙,正月之音,物生故谓之笙。你的名字始于万物初生,雪笙既白,是个圣洁的名字。”魏瑶说完,另个女人冷哼一声,“在我们那儿,雪笙就是芦苇,说得再文雅,也是狗尾巴草。”
白雪笙顿时有些羞赧,低声道,“可我已经不干净了……”
“圣洁与否,不在于身,而在于心。”魏瑶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有任何男人会破坏你的圣洁。”
白雪笙看着魏瑶,虽然听不懂她的话,她却感受到了那份真诚,“不会被破坏的……圣洁……”
“我叫姜萤,是隔壁索县的,家里务农,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姜萤看不得两人这样,急忙说道。
“这是我写下的步骤,你们先看看……”魏瑶把纸递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