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空中几点寒星闪烁,清冷的氛围早就笼罩着整个平州。
几波人马浩浩荡荡的汇聚于常平仓。
常平仓就在州府衙门后面长平坊内,占地五亩见方,它不光占地大,房舍也特别多。
它的左侧是一营禁卫成天列兵秣马的守卫,右侧还驻扎的一都潜火铺铺兵,约莫五十人,每日里给院内几十口水缸换水。平常时节,重兵把守的常平仓是生人勿进的。
今日整整两个指挥的厢军应卯运粮,本应乱哄哄的聚集在常平仓的辕门外,如今却是鸦雀无声的排成了一列列;事出必有因,原是新补阙的通判李可夫亲自坐阵常平仓内查验分发各种粮秣军资,器械装备,本就没来得及点验常平仓的存粮,这次正好一并做了,免的州衙里的硕鼠上下贪腐。
既然有主官亲自坐镇,州衙里的大小属官也就闲不下来,正好整顿秩序。
武威军巡检姜璇更是骑着高头大马,掂着鞭子来回奔驰,稍有不顺眼的厢兵被他看到,搂头就是一鞭子。
直打的近千厢兵鸦雀无声,列队成行。
点卯,装车;一队一队的骡马车迎着朝阳,驶出了城门。
这次点发粮秣十分效率,原本想要借机生事的,也都偃旗息鼓了;就好比王泽王虞侯,原本想要借机整治李商砚一番,见此情形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倒是让李商砚生生躲过一劫。
这边李商砚带着十二辆平车和近六十人的杂作队,刚刚出了城门。便被鸣锣开道的快马驱赶到一边,他扭头看了看,只见身后沙尘滚滚,遮天蔽日。一幢马军在后面疾驰而来,片刻便越过他们。
李商砚只来得及看到被护卫们护送在中间紫袍黑披风的中年文士,不过是惊鸿一瞥,谁想此人他见过,竟是那晚在城外驿站见到的中年文士。
“竟然是他。”李商砚不过随意一撇,也没有太过细思,便把心思放在押运上。见禁军马军呼啸着离去,李商砚骑着杂作都的红色驮马,在车队来回一番巡视,主要是怕那几个刚被押解来的刺配囚徒半路动了逃跑的念头。
镇羌寨在安平东北,是大盛国深入太云山脉之中的一个孤岛;也是战争的最前沿。虽然与安平只有一百多里,但是山路崎岖,阻塞难行;一般军资粮秣从安平运往镇羌寨都要四到五天,若是极端天气下,可能会要更长时间。
经过一日的艰苦跋涉,两指挥厢军运粮部队终是来到流沙河北岸,渡船都得厢军早早的就等待在白沙渡渡口。
看着渡船上崭新的船桨,张浮游十分担忧,这些刺配囚徒向来不吃亏,说不定渡河的路上耍起什么狠招子,到了镇羌寨交不上粮秣军资,少不了一个斩立决的罪名。
他凑到李商砚身旁,低声说道,“都头,咱们前日里让渡船都吃了挂落,丢了颜面,这次渡船恐怕、、、。”后面难听的话他也没敢继续往下说,但李商砚也正忧愁的看着那帮虎视眈眈的刺配囚徒,心里也是暗暗懊悔,当日里手段做的过分,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们留下,这次落到他们手里,被毒打一顿或羞辱一番也就算了,若是损坏了粮秣军资,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李商砚紧咬着牙,愤恨地唾了一口。接着,他从怀中掏出十两纹银,悄悄塞给张浮游,低声道:“上船后,找机会把这银子塞给渡船的赵都头,说些好话。他与赵县尉同族,与咱们不对付,定会为难咱。若只是羞辱,你们别起冲突,咱先忍着。”
他深知此事不宜冲突,只盼能平息对方借刀杀人的心思,顺利度过这一关。
李商砚说完先前那些话,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怒,再次吩咐道:“若那赵都头铁了心要动咱们的粮秣军资,那就跟他拼了!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张浮游听后,用力拍了拍腰间的黒鞘腰刀,凶狠地叫嚷道:“都头放心,咱们都带着家伙。他们若敢过分相逼,咱也不是好惹的,逼虎入穷巷,小心虎反噬。”
李商砚与张浮游定下应对策略之后,心里也是不放心;他看着白沙渡驿站的飘扬的通判号旗,心想着是不是求见朱县丞,与他汇报一下;毕竟自己也算他麾下的一份子。
想了一会,他还是颓然放弃;没法说出口,那这种事情麻烦上级的上级,万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岂不是丢人至极,以后还怎么在他手下混。
天色渐晚,几艘运送过河的渡船也升起灯笼打起火把,夜色下,流沙河的河面上也愈发混乱了起来。不时的有在船上落水的,幸好岸边早早准备了小船救人。
这种情况下,李商砚心里的不安也渐渐地浓重了起来,月黑风高杀人夜,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都不奇怪,看来要早做准备。
但又能准备什么呢?
杂作都拉粮秣的板车都已运送上了渡船,骡马们则是乘坐下一艘渡船。
李商砚让张浮游带着大部分人看守粮秣,他则带着几名老厢兵赶着骡马等待下一艘渡船。
眼看着渡船慢慢驶向河面,李商砚紧紧握着腰刀;死死盯着它远离岸边,但渡船走到河中央便慢慢停了下来。这一刻李商砚的担忧达到了极点。
赵宪仁大马金刀的坐在船首,身后两名厢兵披甲执锐,一副虎踞龙盘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