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对于两个男生的邀请,出于本能她很想去看篮球,但出于同理心就是另一回事。两个人和秦欣都有一面之缘,而且连接他们的纽带只有自己。可一边是混在观众席里远远地看着,另一边则是要面对面一起吃饭;比起有近万人加油助威、和队友并肩作战的关天义,梁子秋的处境似乎更尴尬些。
“我有空,你等一下。”林初说这,立即捂住手机,用小得不能再小的音量对秦欣说,“你联系老陈,下午两点半综合教学楼大厅拿票。我不去了,你们俩去。”
“那你怎么办?”秦欣焦急地问她。
“我应付一下这位啊!”林初拿起手机向秦欣晃了晃,然后松开手对梁子秋说,“诶子秋,那个…老秦她们没空,我倒是可以。只有咱们两个人的话…”
“Ok,那我订个小点的桌子。”梁子秋痛快地说,“地址一会儿发你。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后,她把剩了快一半的饭菜倒进垃圾桶,托盘甩到了一边。食堂的饭有些油腻,不和她的胃口。
中午的课关天义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去了。他是在早晨马上走到体育馆时才拿定的主意,觉得不管老师的风格对不对自己的心意,身为学生,课还是要上的。
出尔反尔是人类的常态。他在心里宽慰自己。
一点钟开始上课,等下课已经是两点二十五了。综合教学楼距离经济学院的大楼有一个十字路口之隔,算上进出楼的路程总共将近一公里的距离。好在他的步子迈得比一般人要大很多。他在两点三十一分总算是赶到了综合楼的大厅,左顾右盼了一番后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说,来了。要不要主动打招呼?”角落里,陈曦月拍了拍藏在帽衫里的秦欣。
“你去!你不也见过他一次吗?”秦欣用力挣脱开陈曦月的手。
陈曦月用厚实还带着跟的靴底踹了秦欣一脚:“我就见过那么几分钟!而且他都不知道我叫啥,我打招呼不更不合适吗?”
无可奈何之下,秦欣从沙发上蹦起来,然后一把拽起陈曦月:“你跟我一起啊。我可不愿意单独面对那个呆子。”
“诶好好好,我跟你一块儿去!”陈曦月只好任由她拽着自己往不远处那个两米多高的巨人的方向靠拢。
还在东张西望的关天义被一个他认得但不熟的声音叫住了。
“同学?关天义同学?!”
一回头,上次跟自己吃汉堡的女孩正拽着火警那回在公寓楼楼下遇见的女孩一路快走了上来。他知道两个人都是林初的朋友,穿黑帽衫的姓秦,另一个完全不知道叫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心里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两个人的出现和林初以及他手里的篮球票有关系。这是一名防守嗅觉十分出色的篮球运动员的第一直觉。
“哦,你们好。有事吗?”他尽量假装得若无其事,仿佛碰巧出现在这里。
“啊,我们是林初的朋友。”陈曦月觉得最好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再表明来历,“我们是帮林初来拿篮球赛门票的。”
那就是不来了。对于这种事,关天义总是会把预期放得无限低。在心里默认女孩不会去看球,这样她如果真不来,自己也不至于失落;如果来了,那还能当是惊喜呢。
或许是出于好奇心,或许是有点不甘,他问陈曦月:“她自己怎么不来?”
两个女生有那么一瞬间被他吓了一跳。他不清楚自己的语气是什么样的,但从二人有点慌张的反应上看,应该不是很客气。
“她…”
“临时有事!”陈曦月忙把马上要开口的秦欣拉到了身后,根据她对秦欣的了解对方很有可能会说出点蠢话来,“初姐她临时有事走不开,就拜托我们来了。”
“还是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关天义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并把球票递到陈曦月的手里,“六点半开始检票,七点开打。尽量别迟到。”
说完,他扭头就走,留下两个女孩面面相觑。
被看穿了。还有刚刚那表情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跟要吃人似的。这么生气吗?
训练完后浑身大汗的关天义坐得离队友们远远的。看着大家有说有笑的,有人结伴出去吃饭,有人商量着明天送什么礼物给女朋友,还有人在讨论些NBA相关的话题。关天义提不起任何兴趣,连说话的想法都没有。收好东西感觉一点不饿他打算去健身房练体能。
碰巧他和罗杰斯一道。两个人一个不愿意跟人说话,一个比起人类更喜欢跟动物交流,只是对了个眼神点点头当打了招呼,连一句客套的“干什么去”都没有,主要是两个人心里清楚对方要去哪。海港城大学下午三小时的训练时长大多数时候是固定的,并且球员们大多会在早晨安排一到两个小时的个人训练,很少有人会花额外的时间在锻炼上。而罗杰斯和关天义就是这“很少”当中的“更少”,不仅在日常训练上更肯花时间更下功夫,每天还会加练,且加练的强度一点不比日常训练差。整个队伍里最刻苦的就属这两个人,而这也不是他们第一回一道去健身房。
只是今天的气氛着实有点奇怪。
“乔纳森…”如果一个聊天的僵局是由罗杰斯打破的,那此时此刻的气氛可想而知,是相当尴尬,“那件事怎么样了?”
关天义当然明白他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毕竟这已经成了全队关注的小焦点了。训练时没有明着问不代表大家不关心。“她不去。票给她朋友了。”他轻描淡写地回答罗杰斯。他尽可能装得若无其事,可整天研究动物的罗杰斯洞察力可是像老鹰一般,他想瞒也瞒不住。不过罗杰斯没有戳穿他,只是说了句:“祝你好运,乔纳森。”
什么叫“祝我好运”啊?关天义越想越烦躁,杠铃片越加越多。两个人跟较劲似的,肩部推举的重量从145磅、165磅、185磅、200磅最后加到了220磅。关天义即便是双腿借力也已经达到极限了勉勉强强推起一个,罗杰斯同样是借力一口气推了两个。
春季学期开始后,海港城大学的体育部在健身房里增加了些趣味评比,每周的内容都不一样,但都是些不算难的内容确保每一个健身的人都可以参与进来。上上周的项目是卧推和双杠臂屈伸次数,上周是俯卧撑和引体向上次数,这周学校在健身房里摆了个测量高度的杆子,比赛项目是原地起跳高度,规则是用跳起来摸到的高度减去站立摸到的高度。
力量上干不过你,我在高度上找找场子。胜负欲被激起来的关天义在罗杰斯用哑铃做肩部推举的时候偷偷找到了工作人员。等罗杰斯把两个32.5公斤的哑铃扔到地上,转头一看却不见关天义的身影。一回身,才看到对方已经站到了摸高器旁边。
摆臂,蓄力,起跳,伸手。他铆足力气,摸到了超过3米5的位置。整个体育馆里的人都看呆了。他拿过一支笔,在白板上写了个大大的71cm,并附上括号:356cm。
虽然榜上跳得比71公分高的人还有一些,但3米56的高度能让所有人望尘莫及了。关天义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工作人员说:“(数字)先留着,什么时候有人摸到更高了再擦掉。”
然后回到折叠凳上,抡起那对30公斤的哑铃继续训练。
一分钟后,他放下哑铃,发现旁边的罗杰斯不见了。那家伙慢慢悠悠走到关天义刚才起跳的位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随便一跳,伸手一拍,然后在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的注视下,在关天义留下的数字上边又写道:81cm (360cm)。
“给我们俩留着。直到有人破掉这两个记录。”他把笔随手一放。
这家伙,虽然在一个队里共处了半年,可还是那么让人不爽。关天义坐在凳子上,目光转向一旁戴着耳机跟着节奏摇晃的罗杰斯后,默默地咬紧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