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六年后。
村口的一处算命摊子。摊子不大,却布置得颇为雅致,一块“铁口直断,未卜先知”的锦旗在风中轻轻摇曳。摊子前坐着一位年轻卦师,面容清秀,眼神中闪烁着几分狡黠。
卦师见书生路过,便热情地招呼他过来算命。书生本无意于此,但卦师却坚持说:“公子面相非凡,定有非凡之命,不妨让小生为公子一卜前程。”
盛情难却之下,书生只好停下脚步,坐在卦师对面。卦师装模作样地摆弄着几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然而,当他说出书生的“命运”时,却漏洞百出,与书生的实际情况大相径庭。
书生心中暗自好笑,他本就对算命之事持怀疑态度,如今看来,这位卦师更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但他并未当场揭穿,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卦师的胡言乱语。
卦师见书生没有反驳,以为自己的骗术得逞,更加得意忘形起来。他开始大肆吹嘘自己的“神通广大”,甚至声称能够“逆天改命”,只要书生愿意支付高额的费用,他就能为书生消除一切灾祸,带来无尽的好运。
然而,书生并未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卦师说道:“阁下之言,虽悦耳动听,但终究不过是空中楼阁,难以令人信服。我书生一生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命运如何,自有天数。阁下若真有此等神通,何不先为自己算算,看看能否逃脱这骗人之道的报应呢?”
说罢,书生转身欲走,留下卦师一脸愕然。卦师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客人。他急忙起身追赶,想要挽回颜面,但殷元礼已经快步离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
春风和煦。
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斑驳的木门与雕花窗棂。
米步云面容清癯,双眼却闪烁着异于常人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智慧与狡黠的光。
步云自小便对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有着浓厚的兴趣,加之天资聪颖,很快便在镇上小有名气,以扶乩占卜为生。
步云正坐在那张陈旧的桌子旁,桌上摆放着一块雕有龙凤呈祥图案的扶乩板,旁边是几本泛黄的古籍和几支用于占卜的竹签。他正闭目养神,等待着下一个“顾客”的到来。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着青衫,背着药箱的青年男子进入了眼帘。
此人是镇上知名的郎中殷元礼,不仅医术高超,心地更是善良,常常免费为贫困人家治病。
殷元礼此行本是路过,不料却被步云一眼盯上,视为“猎物”。
“哟,这不是殷大夫嘛?”步云满脸堆笑,热情地迎了上去。
殷元礼微微一笑,拱手道:“米先生,我只是随便走走,您这里有什么稀有的药材信息,可以告知一二。”
步云心中一喜,表面却不动声色,故作高深地说:“殷大夫,药材之事且放一旁,我观你面色,近日似有灾祸临头,不妨让我为你卜上一卦,以趋吉避凶。”
殷元礼一听,眉头微皱,他素来对占卜之事半信半疑,于是婉拒道:“米先生好意我心领了,但医者自有医者之道,我相信行善积德,自然能逢凶化吉。”
步云见状,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继续游说:“殷大夫,话虽如此,多一份防备总是好的。这样吧,今日我为你卜一卦,交个朋友,如何?”
殷元礼本想再次拒绝,但念及步云也是镇上的一分子,不愿伤了和气,便勉强答应了。
步云心中暗喜,立刻摆开架势,装模作样一番折腾后,他故作惊讶地说:“殷大夫,你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殷元礼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步云轻轻抚摸着那几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又是掷于桌上。
随着铜钱的翻滚落定,卦师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哎呀!”话语中充满了忧虑,“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这里有破解之法。”
殷元礼闻言,眉中更紧。
步云故作深沉地思考片刻,然后缓缓说道:“要破解此坎,需得借助老夫的法力,但这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作为媒介。”说着,他伸出了手。
殷元礼犹豫了片刻,步云不等他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随即开始“施法”。然而,当一切“仪式”结束后,殷元礼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好了,殷大夫,付钱吧。”
殷元礼听后,心中不悦,他深知这是步云的惯用伎俩,便淡然一笑,说道:“米先生,我身为医者,一生苦守清贫,所积之财皆用于救人,何来破财之说?”
步云没想到元礼如此难缠,脸色微变,但仍不甘心放弃,正欲再言,却被元礼打断:“米先生,我是杏林中人,术业有专攻,应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今日之事,我见先生面色略显疲惫,不妨让我为你免费做一次针灸,以解乏困。”
步云一愣,没想到殷元礼会以这种方式回应。
不等步云点头同意。殷元礼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在步云的几个穴位上轻轻刺入。随着银针的深入,步云只觉一股暖流自穴位处蔓延开来。
针灸结束后,步云神色复杂地望着殷元礼,心中五味杂陈。沉默片刻后,步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殷大夫,今日之事,还谢你施针之义。”
二人正说着,突然,一阵急促而微弱的踉跄声传来。
殷元礼心中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向前。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瘫倒在地,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显然是饿晕了过去。殷元礼心中一凛,连忙将少年扶起,轻声呼唤:“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少年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清澈却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睛。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体力不支再次倒下。
步云见状,二人赶紧合力将他搀扶起来,让他躺在一张干净的草席上。
周围传来喧闹声。只见村民们围成一团,议论纷纷。
“这不是李嫂子家的俊生吗?真是可怜。”村民们议论着。
元礼眉头微皱,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青年的伤势。他发现青年脉搏微弱,气息奄奄,显然是长途跋涉,加之饥饿疲惫所致。元礼没有多想,立刻开始施救。
他先用温水为青年擦洗身体,再以银针疏通经络,青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步云转身去泡了点吃的,小心翼翼地喂给龚俊生。少年饿极了,几口便将食物喝了个精光,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些血色。
饭后,元礼又为龚俊生把了脉,发现他除了营养不良外,并无大碍。
“我叫龚俊生,是从山里来的……”少年喘息着,声音细若蚊蚋,“我父亲早年上山猎狼,不幸遇难,家里只剩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最近母亲病重,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我还是凑不够买药的钱……”
步云听后,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他轻轻拍了拍龚俊生的肩膀,安慰道:“别怕,你既然来到了我这里,就是缘分,他是大夫,你安心养病,他会帮你母亲治病的。”
元礼被他抢了话,也不懊恼。同时决定亲自去一趟龚俊生的家中,看看他母亲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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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次日清晨,殷元礼带着一些药材和干粮,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了龚俊生那简陋不堪的家。一进门,便见一位瘦弱的中年妇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奄奄。这便是龚俊生的母亲,李婉娘。
李婉娘见有陌生人来访,想要起身,却被殷元礼连忙制止。“大娘不必客气,我是元礼医馆的殷元礼,是俊生带我来给您看病的。”
李婉娘闻言,眼眶微红,感激涕零:“真是好人啊,只是家无余财,俊生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