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别在这傻站着，跟我来，咱们坐下慢慢聊。我请你，咱们那（满族姓，读一声）家馆白肉血肠先吃上。”

秦强鼻子一酸，眼圈有点发红。他穿越那时候，姥爷去世已经有十年了。他小的时候姥爷也经常牵着他的手，领秦强去吃他最喜欢的白肉血肠炖酸菜，也是去这个四平街下去不远的那家馆。

“千万别漏了，“秦强叮嘱自己，低下头，把手一让，“恭敬不如从命，您头里走。”

一路上两个人随便聊些家常，秦强发现年老时最容易轻信人的姥爷年青时居然还挺警觉的，一路就变着法儿套问秦强的底细。好在秦强早已经准备下来了一番说词。秦强自称是盘山人，跟一个外国传教士在奉天省转了好几年了，头年传教士回了美国，给他留了点本钱，让他做点小生意，还给了他几个好主意。鲁二爷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这么扯淡的故事也不是可以随便编出来的，也不由得他不信，所以他也就没再细问。“

两个人在那家馆坐下，一碗热腾腾的白肉血肠马上端了上来。因为常来，鲁二爷坐的地方、吃的东西都是固定的。带座的远远就喊鲁二爷好，然后就直接往桌上带，顺手就递上来毛巾擦手，端上了鲁二爷常喝的茶。秦强心想，这应该也算是个性化服务吧。

“吃两口，出一身透汗，舒坦。”鲁二爷让秦强。

秦强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碗消化进去了。鲁二爷看他爱吃，自己也高兴。又要了个溜三样和一壶小酒，两个人边吃边喝。秦强就把他的计划给鲁二爷全盘托出了。

“您这个店在街上现在是独一份，但生意这么好难免别人仿制。机器不难弄，但配方一定要保护好。“

“有道理，干活的几个我信得过，都跟我好几年了。“鲁二爷说。

“现在是别人家没有这个机器，人家有了以后多给钱把你的人挖走也未可知。所以呢，我觉得以德服人好，但同时还是要不断创新，让他们追不上。你们卖冷饮冬天没生意，我就有个方子。我看街上有人卖油炸糕，咱们不跟着做那个。我跟带我的传教士学了给炸面圈的方子，外酥里软，再蘸着糖，可好吃了。夏天也可以跟冰淇淋一起卖，增加收益。我已经去请山东的面点师傅了，一个礼拜就能来。马上就可以做起来。”

鲁二爷在美国的时候也吃过这种甜味炸果子，知道叫甜甜圈。心里点头觉得可行。

“我们也可以同时经营其他的炸物。把土豆切成手指头粗细的条条一炸就好，原料好找，成本也低。”

这个叫薯条，鲁二爷在美国也见过，心想他果然是跟外国人学的不错。

“最重要的呢，就是要流程化，几个人做，几个人卖，包好包装，随卖随走，这样才能保证客流量。即使店里没座位，客人也可以拿着站着吃。”秦强把他从小吃麦当劳肯德基的经验都用上了。总算没亏了他爸妈多年来给他花的学费。

鲁二爷心里觉得秦强的想法不错，大略算算账他觉得可行。但他决定还是试探秦强一下：

“你把这些想法都告诉我了，那我按你的想法做不就完了，何必让你再分去我一半利润呢？”

秦强心想，姥爷啊姥爷，你就诈我吧，您老为人我还不门清着呢。于是他哈哈大笑：

“我不是说吗，我有知人之明，鲁二爷正人君子，哪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再说了，跟您说的这些，这只是第一步，后面我还有好多方子，好多想法呢。保证以后十年都用不完。您不找我没问题，但我要是在四平街上别人的饮食店落了脚，那不也给您平添一个竞争对手不是？”

鲁二爷听了笑着点点头：

“仁兄言语真是滴水不漏啊，正的反的你都说尽了，实在很有商业天赋啊。你既然和盘托出，我也是实不相瞒，在下早也就想要找个脱身之计了。等咱们先把你这边张罗起来，在下就要准备动身去北京找大学的职位去了。有你这样的人才帮我经营我也放心。那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吧！”

“一言为定！”

秦强没想到居然鬼使神差遇上了姥爷，这么顺利就把事情定了下来，自忖这个剧本有够离谱。但现实往往比虚构的更神奇，穿越后往往难免会有意外的发现，出乎意料的也往往在情理之中。

其实在秦强心里还有一个小算盘，如果自己的甜甜圈、冰淇淋、汉堡包、炸鱼薯条的现代版本快餐店将来真的经营起来了，也许会吸引来同样是穿越回来的人。再说，实在不行了，他还可以铤而走险加入珍珠奶茶呢。靠着黑石探测器，只要吸引来了的穿越人到了店里，他就可以认出来，可以找到更多这样的人说不定可以增加自己回去的机会。本来在来沈阳的路上还想着这个计划不知多久才能实现呢，不出两天资金和店面就都到位了。真是顺利得让他欣喜若狂。

之后的大半年秦强都在忙他的生意。一如他所料，老刘听说他搭救的傻小子有了出息，高高兴兴就来了奉天给他帮忙。老刘做面是把子好手，秦强一说他就明白，居然炸甜甜圈也做得有模有样。冬天里，老刘继续卖包子、豆腐脑，再加上炸油条、炸薯条，的确也如秦强所料还算做得顺利。可惜这种被秦强过早带入中国的麦当劳模式并没有取得他预想的成果，生意并没有预想的火爆。转过年来，秦强又提议拿冰河下面钓来的鱼做炸鱼。啤酒调糊不容易实现，秦强就在面糊里边加点老龙口白酒，反倒跟冰下肥鱼的厚嫩的油脂很搭。可惜能搞到的鱼有限，也还没有形成规模。

长生喜欢鼓捣东西，他看老刘经常油锅里的油溅出来把他自己身上烫得起泡，于是就发明了一个玻璃罩子，盖在油锅上，不耽误往里头下东西，油也不会溅出来，这样也大大的提高了效率。刘老太太看长生这小子爱惜老头子，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秦强明白他这个从小没父母的三弟也很依恋这老两口，就拉线让长生拜了老两口做爹娘。于是从此以后，那个曾经的孤儿小土匪宋长生就变成了山东包子老刘的独子刘长生。胡学军把正房两间给了老人家带着长生住，一左一右的中间还连着餐厅厨房，他们俨俨然地就真的像一个小小的三口之家一起过起来了。

刘老爷子万万想不到人生快走到尽头还得了个儿子，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老太太也认准了这个听话、孝顺的孩子，千方百计想给自己这个儿子娶一门亲，张罗了个热闹。有了后代了老两口觉得更有了奔头，不自觉地生活也过得丰富了好多：老太太养了几只鸡，第二年春天还孵出来三只小鸡；老头子有一天不知从哪儿领回来了两只野猫，之后它俩就常来拜访，最后就索性也就长住了下来。老胡回来住的时候还不如猫多，但一回来准给大家带来最新的战阵里的故事；因为南边正在打第二次直奉大战，讲武堂里对奉系的每一场最新的战役都即时分析。长生一个大男孩，每次听战场上的故事都会听得手舞足蹈，追着两只猫满院子跑。往往这时候秦强就感慨他这个新的一家这些原本都是乱世浮萍般的人能得以安稳地聚合在一起实在不易。尽管难免争执矛盾，但因为是因义而聚，而且互相之间都能怀着些宽容与信任，就往往可以小事化了。反观100年后，很多现代人因利而聚，再加上无处不在的计较与虚荣，相处起来往往是全程狗血，一地鸡毛。

[1]钟楼、鼓楼在1929年因城市改建被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