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京繁华,内河两侧特为尤甚。
大部分京官宅邸都在内河沿岸。
不过也能从大小、贵气寒酸、上游下游分出个三六九等。
刘府处于最下游,宅院也只有一进,有种年久失修的美感。
对!
就是美感。
对于御史中丞这样的言官而言,宅邸越寒酸,就越代表品德高尚。
一家四口,外加三两仆人挤在一起,家里偶尔来个客人都有些难招待。
这下显得品德更高尚了。
刘赟对自家宅邸丝毫不嫌弃,还颇为怡然自得。
刚下朝,就招呼着小儿子刘波过来下棋,还让来刘府拜访的年轻人在旁观战。
不过刘波明显更关注另一件事情,还未下至中盘,便急吼吼地问道:“爹!杨家真要凉了?”
刘赟笑着抚须:“那是自然,昨日庆功宴没有封赏,今日上朝圣上更是绝口不提,杨家焉有翻身的希望?”
刘波惊喜无比,没想到蔡相在皇帝那边说话那么管用。
本来他还以为,杨家刚立了大功,至少会风光一阵,待到声名退去,蔡相才会出手。
结果,杨锦初刚打完胜仗回来就受到了冷遇。
不过杨家也是蠢,居然把英宗给接了回来。
亏你自己以前还那么迷恋杨锦初,原来她只是长得好看实力强,脑子却是傻的。
他忍不住笑道:“蔡相还怪记仇嘞,十八年前被杨家老爷子骂了一顿,居然一直记到现在。不像我,三岁的时候李鹤抢了我一把木剑,我到现在都没找他麻烦。”
刘赟:“……”
难道不是因为你打不过他么?
他摇头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若蔡敬真那么小心眼,如何才能当上宰相?
能让蔡敬针对,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件事收益大于付出。
待杨家倒了,那图腾珏龙岂不是……
虽说图腾需要血脉来锚定,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刘赟看向刘波:“波儿,为父听说,你很喜欢杨锦初?”
刘波面色一僵,又想起了昨日顾灵岩说要为杨锦初殚精竭虑,一时间心如刀绞。
他强装镇定:“没,没有啊!谁喜欢穿破鞋啊?”
刘赟笑道:“杨家接英宗回京,歹心昭然若揭,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是迟早的事情。为父还想着,只要你喜欢,忍痛花大价钱也要买来给你当小妾呢,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要!要!”
刘波急了,赶紧改口道:“鞋这种东西,穿着舒服就行,别人有没有穿过,真的无所谓!”
恰在这时。
一个容貌柔美的美妇人走了过来,将果盘放在棋盘上,白了刘波一眼:“你这孩子言语好生粗鲁,什么破鞋不破鞋的!”
刘波自觉失言,赶紧噤声。
刘赟看了一眼美丽素雅的发妻,又看了一眼小儿子与蔡敬七分相像的样貌,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
是啊!
穿着舒服就行。
蔡敬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是别人越喜欢穿,越不舍得离脚的,他借来穿着就越舒服。
想到这些。
刘赟顿时没了下棋的心情,摆了摆手道:“为父累了,得休息休息!波儿,你带敖天出去逛逛。记住,莫要铺张浪费!”
见他要走。
那个叫敖天的俊逸年轻人忍不住站起了身:“刘伯父,我何时能见到蔡相?”
刘赟淡淡道:“蔡相日理万机,哪能轻易见人?伯伯正在努力,你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候。”
“好!”
“你在京都也没个合法身份,暂时委屈一下,先换上家仆服饰吧!”
“多谢!”
敖天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片刻后。
他换上了一身破旧的家仆装。
但因为身姿挺拔高大,容貌又英挺俊逸,看起来依旧卓尔不凡。
刘波有些酸:“咱们这么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少爷呢!”
“刘兄莫要这么说。”
敖天神色肃穆,不疾不徐道:“我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是少爷。”
刘波思索良久,忽然释怀地笑道:“那倒也是。”
目送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