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前线压力极大,再不求变,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杨锦初只能赌,于是决定冒险奇袭陪都,以解前线围城之局。若是可以,还能把杨家人都救回来。过程很惊险,但整体称得上顺利。
她斩了北契皇储,见到了杨家人的……骨灰,只有大伯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跟大伯关在一起的,就是那个近乎害死杨家所有男丁的留学生。
突围回赶的途中,大伯也不堪劳累咽气了,反观留学生却活蹦乱跳。
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
过程中她有无数次想动手,再不济也把他丢给北契的追兵。但军队中人多眼杂,她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只能捏着鼻子把人带了回来,才造就了这等尴尬的局面。
大家都不傻,都知道两皇见面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英宗乃嫡出,当今皇帝能继承大统,也是因为讨得了太后欢心,过继到了太后名下,这下情况更尴尬了。
二姑杨景玉有些烦躁:“娘!我觉得您就是想多了,圣上仁德,锦初又立下了不世之功,这世上哪有立了大功,却要担惊受怕的道理?”
老太君没有接话,而是看向杨锦初:“锦初,你怎么看?”
杨锦初想了想:“奶奶!圣上在位十七载,地位之稳固,早已非嫡庶之说能够撼动。英宗北狩,威望不存,被俘消息传回来时,膝下唯一皇子也惊厥致死,对圣上又能造成什么威胁?我觉得姑姑说的没错,咱们不必过于担忧。”
“韶仪呢?”
老太君看向四孙媳。
韶仪十四岁便嫁入杨家,也是成婚当日,杨四郎披挂上阵。
只是她运气没有顾灵岩好,杨四郎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不过老太君对她喜欢得紧,韶仪也无依无靠,便留在了杨家,常伴老太君身侧,到如今已是十一年光阴。
她秀眉轻蹙:“奶奶,圣上仁德不假,锦初也立下大功,的确没有责怪我们杨家的道理。但近些年来党争愈发激烈,不少德行出众的老臣都已被清洗。
我听闻奸相未发迹时,曾被爷爷指着鼻子痛骂,奸相这人记仇,我们杨家的忠烈之名,又近半都是在英总北狩之时拿人命堆出来的,所以……”
杨景玉有些烦躁:“我杨家身正不怕影子斜,此战功过一眼便能看出,何况圣上贤明,我们还怕那奸相诬告不成?”
【杨景玉的愿望】:撕烂这老逼登进献谗言的嘴!
顾灵岩:“……”
韶仪抿了抿嘴,不再多言,只是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没有说话,目光移向大儿媳,只是那妇人正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缩缩头表示没有看法,祠堂气氛再度变得沉闷。
沉寂了一会儿。
忽然有一个声音说道:“奶奶,我有一些看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顾灵岩,目光都有点奇怪。
他们都没想到,自家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做的赘婿,居然对揣测圣心之事也有看法。
杨景玉吐出一口闷气,尽量不让自己语气显得咄咄逼人:“灵岩!你年龄尚小,初来京都,对朝堂之事有诸多不了解……”
“不了解怎么了?”
老太君板着脸打断,随即笑着看向顾灵岩:“以后总要了解的,夫妻当相互扶持,为妻者尚且应为夫分忧,更何况灵岩是男儿?灵岩,你能想到什么直说便是,不要害怕出错。”
说着。
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杨景玉有些疑惑,老太君向来不喜欢听人说废话,这等事上居然愿意听这小辈讲看法。
并非是她看不起顾灵岩,只是这位侄女婿除了长相俊俏,没看出有别的本事。
京中人心复杂,哪是穷苦出身之人玩的转的?
但既然老太君发话了,她也只能听听顾灵岩怎么说。
顾灵岩也颇为惊讶,没想到老太太对自己这么友善。
他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奶奶!圣上虽贤明,但近些年来醉心书画,了解朝野之事,多经奸相之口。若奸相有意构陷,短时间自是不会轻举妄动,但时间久了,白的未必不能变成黑的。而且,我还担心一件事情。”
老太君微微点头,随即问道:“什么事情?”
顾灵岩深吸一口气:“大伯性情刚烈,尚且被北契算计,生下了八妹。英宗贪图享乐,御驾亲征的时候,都带了几个绝色侍女在身边,如今已经十七年……英宗无嗣也许并非定数。
当然,英宗即便有嗣也对圣上造不成威胁。可英宗安于现状还好,一旦英宗耐不住寂寞,只要有心之人一句话,杨家就难以脱身。”
“……”
祠堂里众人面色齐齐一僵。
顾灵岩暗叹一口气,其实刚才二姑说的一句话让他颇有感触。
这世上哪有立了大功,却要担惊受怕的道理?
留学生固然可恨,艺术生也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