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已打扫干净,并不见初见月的身影。
曹宇转着头东张西望,嘴里只“咦”、“咦”个不停。
曹叡也不理他,脚步不停地闷头往前走。
进了殿内一看,却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曹植已然到了,正站在阶下,和卞王后有说有笑。
曹宇和曹叡恭敬见了礼,例行问些天气暑热、饮食可好的套话,话题再洋洋洒洒发散出去,说些宫里宫外的新鲜事。
曹宇瞅着机会,笑着问卞王后说:“母后,今日庭院洒扫换人了?这回这个倒勤快,一大早的就收拾干净了。”
卞王后淡淡答道:“哪就换人了?月儿那丫头,虽说野是野了点儿,却是个肯听管教的,略一敲打,就知道改过自新。”
曹宇讪讪地笑,正准备围着初见月再挖点话题,就听曹叡慢吞吞说道:“启禀王祖母,父亲大人休沐假满,今日就要回许都,圣前听命去了。
父亲嘱咐孙儿代为面禀:今日晚些时候过来,一并等临行出发前,再来向王祖母辞别。”
卞王后叹口气说:“到底是不肯在家里呆到中元节后再走。今年的中元家宴,又只剩满宫老的老、小的小。”
曹叡木然不应。
卞王后又问:“这次返都,你阿母随同前往不?”
曹叡默然一摇头。
卞王后好言安慰他说:“你阿父内敛孝顺,知道宓儿在我这里最得用、最须臾离不开,所以才每回都留她在宫里侍奉。
郭氏温顺谨慎,有她随行服侍你阿父,我也一样放心。”
曹叡表情木讷,微微带点口吃地说:“那孙儿,回宫复命去了。”
曹宇也跟着道别告退,一出门就拖着曹叡往后花园方向走,嘴里央求说:“好侄儿,你陪十四叔去仪鸾殿看看。”
曹叡听凭他拽着,穿廊过桥地来到仪鸾殿外。
只见仪鸾殿大门半敞,殿内传出时断时续的哼歌声。
曹宇手上攥着曹叡,另一只手扒着虚掩的木门,探进脑袋往殿内张望。
曹叡则笔直站在敞开的半扇门外,眼睛定定望着大殿里的人。
“你出现,就沉醉了时间;没有酒,我像个荒诞的可怜人,可是你,却不曾施舍二两……”
初见月脑袋上包着块头巾,脸上包着截蓝布,手上举着根绑了鸡毛掸子的竹竿子,一边哼歌,一边跳着脚地在掸宫灯上的灰。
晨光透过窗棱照进大殿,纷纷扬扬的轻尘,打着旋儿地缓缓坠落,仿佛在为她的歌声伴舞。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初见月扫完宫灯收回竹竿,解下鸡毛掸子扔在地上,顺手把竹竿挽了两个棍花,继而手痒地耍了一套棍法。
曹叡根本挪不开眼睛,一颗心“咚咚”跳得厉害。
少年人青涩的爱恋,像一颗沉睡在土里的种子,有一天突然感知到春的召唤,猝不及防噗”地一声就破壁萌芽了。
曹宇也看得发呆,小声咋着舌说:“我第一次想把‘倜傥潇洒’四个字,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中元节当晚,宫苑内外角灯高挑,照得魏王宫亮如白昼。
卞王后正装祭拜过祖宗,带领曹操的一干侍妾及各房儿媳,浩浩荡荡排筵仪鸾殿。
一轮圆月高挂中天,仪鸾殿在飘渺的夜幕中有如瑶台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