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头发用儒生的发带束起,平静地看着壮汉把门踹成木块,四分五裂,腰间配了枚短剑,镌刻着繁杂的纹路,踏入门中,身旁有眼力见的侍卫赶忙将油纸伞收起。
未曾淋到雨的竹筒中一幅画被壮汉展开,双手恭敬地递到了富家子弟的手中。
那人一脚便是踩在了床上,徐徐将画竖着立起来展开,示意沐羽上前看。
双目如虎,噬人的光泽尤其具备,给这画面蒙上了血气。鼻子坚毅,嘴唇厚重,下巴没有胡须,头发皆用簪子扎起,束住。
“可曾见过此人?”看着沐羽欲要摇头的动作,说着:“先别急着否认。有人检举一盏茶前见你放一男子入内,观其侧颜,与朝廷重犯李扁舟极似。”
“可有此事?”
“想清楚之后再回答,莫要哄骗,瞧瞧我的这身绸缎应该知道后果,不然的话,那可能下一次的谈话,就出现在县牢之中了。”
那壮汉也是身穿官服的,腰间别着的鬼头刀,刀的形体也是较大,跟手臂一般粗壮,靠在墙旁。
头一回与官家人距离相隔如此之近,沐羽不自觉地内心紧张,手心出汗还算小事,就是双腿略显发软,强装镇定道:“大人,怕不是邻里有人和小人有仇,故而诬陷与我。”
“想假借他人之手将小民给除了。”
“小民一生勤勤恳恳,未曾有过不法之行。”
“还请大人明鉴,外面大雨倾盆,小民安然居家,未曾听闻声响。”
青年扭头看向了壮汉,后者会意,埋没在雨色之中。
语气森冷道:“是不是借刀杀人,当面对质便可。”
“只不过,”他注意到了地上碎落的鸭骨头架子,讥讽:“这一顿下来,也不是大过年的,寻常百姓家中,还吃的挺好。”
“饶是我这样的世家,一天也不见得能吃上几个肉菜,反倒是让我注意到了百姓的税务是否还是太轻了些,应当加重。”
沐羽无话可说,一天也就只能吃上几个馒头,还要加税。
收成本来就是不确定的,赶上了突如其来的暴雨,竟然还要加税。
一成的税务本来就已经足够高了,不少养不起孩子的穷苦人家不得已卖了亲生的孩子,竟还有上升的空间。
沐羽没有反驳,没有这个权利。
再者,提了也不过会挨上官家的一顿毒打。
已是有了先例。有过路的儒家弟子劝说,被世家打了个半死得以出来。
“大人,纯属是小人嘴馋,拿出半年的积蓄来尝尝鲜,碰巧撞见。”
“那倒也还真挺碰巧的。”
“恰好有着不小的雨势,恰好邻舍举报窝藏朝廷重犯,又恰好吃上了夜宵。”世家青年来回踱步,看着那斑驳的墙面渗出水来,一掌掐起了沐羽的喉咙,感受着眼前的贫寒子弟脸色涨红发青,逐渐提起来惨白的模样,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快感。
带刀侍卫走到了四分五裂的门口,佯装啥都没有看见,只是欣赏着月色。
世家青年的眼神化作了豺狼,贪婪,戏谑。
“其实此次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我认为你和通缉犯李扁舟莫逆之交,那就是莫逆之交。”
“如此,千两银子的赏钱也是能落入囊中,能潇洒上一段日子。”
直到沐羽双眼泛白往上泛的时候,才松了手,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至于报酬的话,就用你邻里的头颅来祭奠,倒也算不违背儒门纲常,花起银两来也能爽快舒服些。”
看着沐羽死死捂住腹部靠在墙角,世家青年道:“如何呢?”
“此番下来,能一命带走邻里,也算不得亏本。况且作为朝廷重犯,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无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大牢中做个闲散之人,不亦乐乎?”
世家子弟走到了门口:“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的?”
侍卫脑经活络,提前做好了功课:“沐羽。”
“对,就是那个叫沐什么羽的,可得好好考虑清楚。”
“机会只有一次哈,总得拉上个垫背的。不然这人活一世岂不是白走了一遭?”
“只需要在大牢中签字画押就行。”
沐羽还是捂着腹部,面部痛苦。
那一头的壮汉早就不耐烦了:“哪儿逼逼赖赖的,公子那是给你机会,别不珍惜。”
说话间,尖酸刻薄的妇人被带了进来,是总喜欢在背后皭嘴根子的林妇。
脸上抹了胭脂,涂了唇膏,衣冠整整,未曾凌乱,这破布麻衣与那精致的妆容大有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