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德柱是这个反应,吴为悬着的心也算是稍稍落地,一只白嫩且沉重的胳膊热络的攀上了赵德柱的肩膀,语气嗔怪的说道。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拜上将军也。
面不改色,低头刨土,且诘问泰山为何崩倒者,非傻即封无可封。
“云骑军是曹家军最精锐的骑军部队,以治军严明,动如雷霆名动天下,且与其他曹家军部队不同的是,云骑军有更严酷的训练方式和治军秘法,既然你说自己是云骑军校尉的后人,这些你应当有从你父亲口中听说吧?不用具体,哪怕一条都行。”
短暂的失神过后,赵德柱又变回了那个小心翼翼的大人,一边打量着俞庆一边严肃的开口问道。
“怪不得云骑军百战百胜,战马出阵,则必是得胜凯旋!果然!治军之道,内有千秋。”
终于能够好好喘口气的吴为,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颇为懂行的开口道。
只不过吴为虽然话是这么说,眼神却依旧没有从俞庆几人身上移开,藏在身后的拳头,同样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气氛由刚刚明面上的剑拔弩张,变为了暗流涌动。
“不曾听闻,先父十五岁入曹家云骑军,十九岁破北莽南风城获先登之功,擢升云骑军校尉,二十三岁灞水一役率队冲锋,最终死下了灞水城十五里的夜望口,俞庆自幼由先父袍泽收养,所言之事,皆是养父口传,并未听过半句先父口传教诲。”
俞庆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只是在说起夜望口这个地名的时候,原本明亮的眸子方才黯淡了些许。
曹家军向南之征无往不利,唯独在灞水城陷入苦战,步卒军阵打光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让骑军在陡峭曲折的路线上发起冲锋。
全军在大将军的带领下,自上而下的带头破阵。
杂号将军及以上者,半数皆没。
校尉伍长之流,十无八九。
况且,曹家军内无论哪支部队,都没有特殊规则这么一说。
陟罚臧否,上下一同。
“少主,若还有疑虑,这是大将军留下的锦囊,劳请一观。”
哪怕已经通过了考验,俞庆并没有就此收声,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绣着古朴花纹的锦囊。
看着这枚熟悉的锦囊,赵德柱的思绪瞬间的回到了之前。
那个时候师傅还在,吴为也还是锦州城第一二世祖,赵德柱也还没有换上眼下这张面皮,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发展着。
…………
一月前,大统二十六年,七月十七,迎春楼
作为锦州城数一数二的风流销金窟,迎春楼内的花样可谓是五花八门。
不同于江南的小曲柔调,锦州城的春客更喜欢在风月之际听书评段。
书里的英雄人物提枪上马,大杀四方。
书外的春客亦是如此。
市场都是根据需求来的,迎春楼的大堂中央,就坐着北境内数一数二的说书先生,声音浑厚且调门极高,抑扬顿挫,平仄停顿皆是信手拈来。
确保热血激昂的故事,能够传进迎春楼的每一个厢房。
有道是:雄风凭借力,助君一春宵。
今夜,说的又是大将军曹恪礼的书段。
“话说十六年前,大将军曹恪礼一人一剑杀奔袭八百里向皇宫内围,国师李韫账下亲军以人为盾墙,却依旧拦不住曹大柱国的必进之心,只见那剑光掠过之处,便有大好人头应声飞出,原本一袭白衣的曹恪礼,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说书先生轻轻一拍醒目,熟练的开起了场,看着台下众人被成功的带入到故事节奏之中后,方才继续开口说道:“原来,血色统统落在了白衣上!”
“杀!”
“男儿当如是!”
“杀他姥姥!”
台下起此彼伏的附和声,足以说明这段故事的成功。
说书先生趁热打铁:“那便杀!一步杀十人,金銮变城隍!化身血衣杀神的曹恪礼大步迈向金銮正殿,一进门便遭到了李韫请来的苗疆羌域等蛮荒七地的十二高手围攻,大境界之人交战本就讲究个换气时机,曹大柱国连夜奔袭八百里,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仅靠一口长气支撑,此刻体内气机如同风中残烛!”
剧情渐入高潮,说书先生长换一口气,语调都变得快速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羌域八尺大汉挽起手中长矛,臂若奎木筋若走龙,呈奔雷之势飚射而出!一矛未落,一矛又出,转瞬之间十三根飞矛凌空成阵,封住曹恪礼前后左右所有腾挪方位,与此同时苗疆刺客突显,手持异域弯刀身若鬼魅游走至大柱国身前,全然不顾头顶泼杀机,竟是要与大柱国一命换一命!”
话音落下,在场的春客皆是呼吸一顿,仿佛身临其境。
而在一众春客之中,有两道格格不入的稚嫩身影,一高一矮。
只见矮个少年如同木桩钉在原地,听的愣愣出神,任凭高个黝黑少年如何拉拽,皆是纹丝不动。
尝试几次无果之后,高个少年无奈叹了口气,不知是对人,还是对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