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食快结束的时候,齐渊行在营地内,
脚踩在卵石上不时地发出声音,
正端着竹碗小口喝着稷粥的木户,听到声响扭头一看,见是齐渊,立刻就从跪坐中站了起来。
“将军。”他小声唤着,唯唯诺诺,也带着些惶恐,
木户是最早从康宫被带至御兽苑的那三户中的一个,
在御兽苑时,他们木工全归将军直接管辖,做工不累,还在将军指挥下做了许多新奇的东西。
且将军给他们的待遇也远胜于前。
所以他到现在都格外敬重将军。
但也因此,在将军离去后,王女命他们做力工伙计时,他也跟着有所推脱,
然而,那绝不是他们不敬重将军。
只不过,是不太敬重乱分配任务的王女罢了。
可昨夜将军才回来,方才王女派人来让他们准备工具,
这时候,将军就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木户也不由得忐忑起来,他觉得,应是王女在将军那里告了小状,将军来敲打他们来了。
“将军,喝碗稷粥吧!”
木户的婆娘,慌忙从小儿那里抢过其手中的竹碗,又舀了一勺木锅底最后稍黏稠的稷粥,双手持着向齐渊送来。
“好意心领了,不过这粥你们就赶快喝吧。”
齐渊笑着拍了拍木户的肩,没去接那一碗粥。
他看得出来,虽然因为是木工,这一户的餐具在别人是竹筒时,他们用着竹碗、木锅。
然而,其粮却应也和他人一般,并不太多。
而那婆娘,之所以去抢其小儿的竹碗,只是因为她的碗中,连一颗稷米都看不到,且连清水粥,都快要见底了。
小儿碗中有的,应是又添的,稍稀的稷粥,
而木锅中最后剩下的黏稠的,应是给准备做工的木户留的。
齐渊如果接过并喝下来,这木户一家,今日一整天,都要一块儿饿肚子。
所以他笑着推脱。
“将军食的可是黍饭,又怎稀得去喝这稷粥。”
却在这时,齐渊听到其身侧约二十米处,一道压低了音量的非议声,然后是随着非议落地,对那木户嘲弄着的哄笑声。
这些声音很低,常人如果在齐渊这个位置,不细听的话,真不一定能听到。
然这声音又很大,很容易在人心中划上那一道线,一道名为对立的线。
而这道线,一旦潜移默化地划上了。
双方,就很容易从不同层级的利益共同体,变成不同层级的利益对立方。
齐渊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身前因自己拒绝而无措的木户婆姨,
又朝她笑了下,伸手接过了那碗稷粥,
“这刚说完,口就渴了,看我这不中用的身子。”
齐渊说着,对着那竹碗抿了一口稀的,咽下。
“夫人熬粥的手艺真不错,”
他说着,把竹碗放在了木户小儿的身前,
“将军我已经解了渴,还是小儿多喝些吧,好长大了,能跟我一样,搏个将军当当。”
那小儿望着眼前的竹碗,舔了舔嘴唇,想接却又不敢接,只是手半抬着,望着那婆姨。
“拿着吧!”齐渊朝那婆姨笑道,手还稳稳地端着碗,放在那小儿前。
木户婆姨见将军是实意,不似作伪,
便朝那小儿点了点头。
小儿立马伸出手,从齐渊那里接过了竹碗,头低着就要去吮上一口。
可就在他要喝到时,小儿停了动作,
他抬起了头,望着齐渊:
“将军,木户的儿子,也能当将军吗?”
小儿早已垂髫,其实不小,
自幼学着木工的他,听着木户关于他为什么要学木工的教导,从来最多的就是——
他们是匠户,是贱籍,
世世代代只能从事木工,就是他们的命。
所以当齐渊说他长大了有可能当将军时,
小儿真的很是在意。
因为他听说,将军能吃到肉,而不像他们这般,日日只能喝到稷米粥。
“快闭嘴,你在说什么胡话。”
齐渊还没开口,木户闻言却脸色大变,一巴掌扇在了小儿头上。
自他祖上以来,良贱已定,籍户有别。
他小时是不认命过。
但看着某些人被打断了腿,某些人直接被生生打死后,
他认了。
所以他觉得将军在说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