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许河山开着车一言不发,偶尔通过后视镜瞄几眼。
李惠靠在儿子的肩头睡着了。
许未加一直看着窗外,睡意全无。
此刻的大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刚刚的那一幕发生得太突然,让他脑子有点乱。
说实在的,自己也不是有意的。
他琢磨,万一明天那女孩儿告诉了家里人,那不还得再加上一条罪名?
但想了想,又觉得她不会,不然早尖叫着骂他流氓了。
相反的,她没有出声,只是把衣服紧紧抱在胸前,埋着头假装找东西。
“爸,明天让司机带点钱来得了。”许未加突然开口,不想再来医院。
“我和朋友约好还有事。”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许河山目视前方一口回绝:“不行。”
“是男人的话,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明天你必须来,再向她家里人道个歉。”
许未加扒着椅背往前倾了倾身子,皱眉不悦道:“不都说过了嘛!”
许河山瞥了眼后视镜,轻笑了声。
“兔崽子,你看不出来吗?”
许未加疑惑:“看出啥?”
此时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许河山轻轻踩下刹车,转过脸来盯着他。
“那姑娘是个外地人,要么来上学,要么来打工。”
“没亲戚没朋友在这边,你听不出来?”
“你一拳下去,差点把姑娘眼睛给打坏了,她没去警局告你就算好的了。”
许未加没有应声,他确实没想这么多。
不过之前瞅了眼她的身份证,也才19岁。
这时李惠睁开了眼,听见父子俩子在唠嗑,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你俩不吵了?”
她坐直身子拍拍发酸的后颈窝,对儿子说:“你爸说的没错。”
“那姑娘不是南庆人,听口音就知道。”
李惠思索着:“不过小姑娘人挺好,没扭着咱们赔这赔那的。”
“你等会回去上柱香,算你走运。”
许未加嘁了声,“早着呢,说不定明天就来一堆人在那儿候着。”
“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让你们挨着掏钱。”
李惠笑着摇摇头,“不会,妈看人很准。”
“小姑娘文文静静的,这样的女孩子家教不会差。”
“你妈我阅人无数,对面相和眼缘这个东西很有研究。”
绿灯亮起,许河山放下手刹,侃道:“比起你前两天打进医院那男的,那才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他也别想,张口就100万,当我许河山吃素的。”
许未加一下来了劲儿,扯起一嗓子:“爸,我有理我不怕他告,是他先动手的!”
许河山嗤鼻:“有个屁的理,动手你就输了。”
“以后你再给老子动手打人,老子就把你送进去。”
李惠见父子俩和好,这一晚也算折腾过去了。
-
夏夜的月光格外明净,落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偶尔能听见几声细弱的猫叫。
空调的外机不停运转发出轰轰的响声,住院楼只剩几个窗户亮着灯。
凌晨2点,小喜侧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夜空里最亮的那一颗星发呆。
也许是在陌生的城市,不习惯这么柔软的床铺,也许……
是因为刚刚发生的小插曲。
她翻来覆去的,只要一闭上眼,似乎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就又在脑子里演了一遍。
先是被那个男生打了一拳,又糊里糊涂的被他看了个光。
心里更多的是委屈。
泪水缓缓沁出眼眶,顺着眼角流下,在枕头上滴成一个深色的圆,慢慢扩散。
林小喜吸了吸鼻子,她想家,想母亲和弟弟。
还有去世已久的父亲。
看着那颗一闪一闪,特别耀眼的星星,林小喜喃喃着:“爸,我会坚强……”
“我会好好努力让弟弟上大学。”
“我不会让你失望。”
-
翌日。
护士6点半便来给林小喜换药。
揭开纱布,红肿的地方已消退了些,皮肤上显出深浅不一的乌紫色,透着淤青。
“能睁开吗?”护士用棉签轻轻涂抹着药膏。
林小喜试着眨了下眼,还是很疼。
“不行,使不上力。”
护士安慰道:“那就别勉强,慢慢来。”
她乖乖坐着,问:“大概多久才能出院啊?”
护士想了想:“这个得看具体情况,后面还要再做些检查。”
“昨天那些人是你家属吗?”
“那男孩子是你男朋友?”
护士不禁怀疑这女孩儿受了男朋友的殴打,找来父母摆平。
小喜轻声应着:“不是。”
护士也没再多言,嘱咐道:“让他们换人来守着,眼睛受了伤很不方便,再摔着碰着就麻烦了。”
“对了,你家属呢?”
林小喜扯了扯嘴角,“我一个人可以的。”
护士收拾好药盒棉签放回推车上。
“好了,有什么需要就按床头铃,别看电视别玩手机。”
“等下早餐会有人送来,你在房里呆着别乱跑就行。”
她去到窗前拉上了遮光帘,又把凳子往旁挪了挪。
-
吃过早餐,林小喜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昨夜睡得不踏实,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见有脚步声和说话声。
还有洗手间里传出的水流声。
睁开眼,她撑起身环视一周,见外厅灯亮着。
“有人吗?”她喊了句。
李惠从外厅走进来,脸上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