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直不能清楚地表述我和毕罗神的关系。当初在天宫时,我觉得他应该是我的主人吧,尽管我用我的花瓣供奉着他,但是,他还是很宠爱我的,况且我的花瓣本来就是供他吃的,就像正常的新陈代谢一样,我的花瓣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必须摘了重新长新的,不然时间长了,我就会失去本身的魔力和魅力了。所以,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毕罗神吃了我的花瓣,其实也是在成就我。我们相互需要着,相互依存着。他是我的主人,也像是我的父亲。
应该说,在天宫里的我,日子过得其实是很舒心的。对我来说,没有生死之忧,只要毕罗神一直需要我,我就会一直不断地更新我的花瓣,永远也没有衰老与死亡的时候。本来嘛,别忘了,我那时是天上的神物,怎么可能会枯萎或衰亡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毕罗神让我投生到人间,我和他之间的亲密关系就断了,因为他培育出了我的多胞胎兄弟,天宫里有我没我都无大碍了。可以说,我只是他投放在人间的一颗棋子而已,他需要我去压制魏明,同时他也一直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毕竟我知道所有关于他的秘密,如果我做了不利于他的事情,我想,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清楚地认识到,无论我是在天宫还是在人间,我永远也不可能有力量摆脱他对我的掌控。
当那一天,我把毕罗神的种种受贿行为以及他与魏明之间的交易告诉掌娃后,我就明白,毕罗神早晚会对我下手。
该来的总会来,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我挺直腰杆骑在白叔的背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身边正欢快地戏着水的宛莹。
她真像一条美人鱼啊!
我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毕罗神到底会怎样对待宛莹呢?
把一切的苦与难都施加在我一个人身上吧,只要别伤害宛莹就行。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即使让我粉身碎骨,我也要尽力保存她的平安与幸福。
我们终于到达了对岸。
又该说告别了。
我从白叔的背上跳了下来,回头,和宛莹一起,对着仰着头的白叔以及其它鱼儿们深深鞠了一躬。
白叔显出几丝忧虑来。他轻叹了一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好久,才勉强说道:“你们俩要好好保重啊!”然后,又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领着其它的鱼儿们,向湖水深处游去。
我隐隐感到,我和白叔,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而接下来,我和所有的亲朋好友的重逢,都似乎只是为了永别。
我预感到,有些事,我是真的躲不过去的。
二
我静静地看着身旁侧着身子躺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的宛莹。
她披散着深褐色的长发,右手肘撑着头,眼睛微闭,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她的表情带着丝丝笑意,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欢愉里。她的脸蛋被太阳晒出了一层红晕,而她眉心的红痣被阳光照得艳艳生光。
我痴痴地看着她,满心的疼爱与不舍搅得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为什么现在这么容易伤感呢?
宛莹突然转过头,吃惊地看着我,说道:
“蓝仙哥,你又在想什么呢?怎么还流泪了?其实,有些事,大可以随它去啊!如果我们不能改变一些事情的发展趋势,那就积极面对好了。你看看,现在我们俩能够朝夕相伴,这是多么难得的幸福啊!为什么要去为还未发生的事情悲伤而浪费了现在的大好时光呢?”
她突然跳了起来,边跑边笑着对我大叫道:
“来啊,蓝仙哥,来追我啊!”
宛莹的话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是啊,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活在当下呢?既然属于我和宛莹的时间可能不多,那就更应该好好珍惜才是。我们要认认真真地利用好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用心相爱,即使遭遇不测,也要尽量不给对方留下遗憾。毕竟,此时的我们年轻着、健康着、快乐着,并且心心相印,相亲相爱,那就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吧。
想到这里,我也从草地上一跃而起,边追赶着已经跑出去一段路的宛莹,边笑着高声说道:
“好啊,我来了啊!当心被我追上了,我可饶不了你啊!”
我和宛莹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互相追逐着,嬉闹着。宛莹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引得许多鸟儿都聚拢了来。它们围绕着我们,上下盘旋,把更清脆悦耳的鸟鸣,送去了远方。
原来,有时快乐可以这样获得,那就是,清空那些多余的思虑,只关注眼前看得见的风景,摸得着的人,感受得到的幸福。
三
终于玩累了。
我牵着宛莹的手,又坐到了草地上。
我们相互依偎着,与近旁的鸟儿继续亲密地交谈。
有两只鸟儿分别飞落到我和宛莹的掌心,它们用尖尖的鸟喙轻戳着我们的鼻子和脸,弄得我们痒痒的,一边大笑着,一边躲避着。
就在这时,鸟伯伯的鸣叫声传了过来。
我们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鸟伯伯正煽动着他那一对大翅膀,在空中打了一个旋,飞落到了我们的身边。
“哈哈,蓝仙,你可是误期了啊,我们说好了三个月后见的啊。你看,都三、四年过去了吧?我都返回天宫两趟了啊!”
“鸟伯伯,见到你真开心!不过,我们分别有那么久吗?”我一边抚摸着鸟伯伯的脖颈,一边笑着说。
鸟伯伯煽动着他那两只白色的大翅膀,乐呵呵地说:
“你呀,就是一个算不清时间的主,也不瞧瞧自己都长成大小伙子了,都有小娘子了嘛。哈哈哈哈!”鸟伯伯一边说,一边折起自己的一只翅膀,对着宛莹弯了弯巨大的鸟身。
宛莹羞红了脸,也对着鸟伯伯鞠了一躬,问候道:
“鸟伯伯好!”
“哎,好!好!你们俩好,才是真的好啊!”
而我,也是感到脸颊发烫,冲着鸟伯伯咧了咧嘴,招呼道:
“鸟伯伯,我们在等您呢。”
鸟伯伯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蓝仙,宛莹。我得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可能我们这一路没有蓝仙来的时候那么顺畅。毕罗神正在找你们呢。掌娃让我保护好你们的安全。所以,我们可能要绕点道走,路上还有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你们放心啊,就是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要把你们安全送到‘王威号’船上去。胡克船长、葛雷他们都在等着你们呢。”
胡克船长,葛雷叔叔,伊岚姐姐,啊,不,是伊岚婶婶!想起他们,我的热血沸腾起来。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啊!我不止一次地在梦里梦到过他们,也不止一次地在梦里吃到伊岚婶婶给我做的美味糕点。我真是太想念他们了!
四
这次是我自己爬上鸟伯伯的背上的,不像上次那样,稀里糊涂地就被带上了天空。
宛莹坐在我的前面。她身材娇小,可以完全被我护在胸前。
我让宛莹轻轻搂住鸟伯伯的脖子,而我也伸出长长的手臂,同样轻轻搂住了鸟伯伯的脖子。
其实,我们根本就不必那么紧张,鸟伯伯的飞行太稳了,稳得如同走在平地上一样,所以,没飞多久,我便放开了手,伸开双臂,做飞翔状。宛莹受我的启发,也试图放手,只是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尖叫了起来,又一把抓住了鸟伯伯的脖子。原来,鸟伯伯正侧着身子,飞过一个峡谷。
我被宛莹的窘态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宛莹恼了,在我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我禁不住疼,扭了扭身子,笑着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鸟伯伯回过头看了看打闹着的我们,叹息着说道:“还是年轻好啊!不过,可不能再乱动了,坐稳点啊!抓紧我!把身体趴伏到我的背上。接下来的飞行可能有点不那么舒服了。”
我们听话地重新抓牢鸟伯伯的脖子,并尽量把身体趴伏在他的背上。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狂风大作,似乎一场特大暴雨即将到来。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发现鸟伯伯正贴着一个个陡峭的崖壁飞行着,而崖壁下面是湍急的河流,有一两个万丈瀑布从崖壁上直泻而下,水势凶猛,掀起巨浪,并发出狮吼般的水声,好像正有一场血腥的战争,在这些不知名的断崖处,悄悄发生了。我看得头晕目眩,随即闭上眼睛,把宛莹紧紧地护在胸前。
天更暗了,风刮得更猛了。
突然,鸟伯伯的身子抖了一下。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一块巨石擦过鸟伯伯的羽翼,从空中落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向水面,跟着,似乎整个大地都摇晃了几下。立时,水面腾起巨浪,水花溅起,一朵巨型白花,陡然在水面的上空,不怀好意地绽开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昏暗的天空。我分明看到天宫的门大敞着,有一两个举箭的射手正瞄准着我们。
“鸟伯伯,当心!当心!”
我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嗖”的一声巨响从天宫传了下来,与此同时,鸟伯伯侧着身子,以更快的速度,飞进了一个窄窄的山谷,而山谷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大敞口的山洞。鸟伯伯调整了一下身姿,朝着洞口俯冲下去。就在我们刚刚进入洞口的一瞬间,又一声巨响传了过来,随后,整个大地又激烈地摇晃了几下。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