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掌娃是在一个下大雨的深夜突然回家的。他一进门就闯进了我的房间,语气急促地跟我说道:
“蓝仙,你得立刻跟我走,我刚得到消息,垌县正在发大水,已经下了七天七夜的大暴雨了。听说朝廷发放下来的救灾款还没有出库,就被宰相私下扣住了,而魏明在他父亲默许的情况下,已经差人挪走了一大半。这对狗娘养的父子,我们得设法追回救灾款,还得组织人力救护那些被洪水困住的灾民。正好趁这个时候,也拿回你的魔棒,好好惩治一下魏明这个混蛋!”
我赶忙跟黑姑和姑父告了别,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依着房门站着的宛莹,转身穿上黑姑递给我的蓑衣,和掌娃一起冲进了大雨里。
我们好像是刚跨出黑姑家的门,双脚就踩进了没过小腿的水里,这让我心怀疑虑,不由回头看了看。
虽然是在夜里,我却分明看到天空凸显出一条很清晰的分界线。我们站的这边大雨滂沱,雷声不断,而另一边的天空却渐渐明朗起来,似乎雨已经停了,群星开始闪烁,明月半隐半现。
这真是太神奇了,不过我确信,有明月的地方就是黑姑家所在的地方了,这又让我心生欢喜。还好,他们那里的雨确实是已经停了。
但是,我和掌娃所在的地区,雨却越下越大,我们的双腿淹没在越来越深的水里,昏暗处,依稀可见淌着水惶恐奔逃的人们,伴着雨声,不时传来哭爹喊娘、呼儿唤女的凄惨叫声。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借着这光亮,我看到我和掌娃已经进入了一个村庄。村庄里到处都是水,水位渐渐高过我们的膝盖,还在不断上升。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家什和恶臭的垃圾,还有几具尸体正随波浊流,从惊慌失措的人们身边飘过。好多房屋已经坍塌,几棵粗壮的树上爬满了人。
掌娃冲着我大声喊道:“蓝仙,这雨下得太猛了,看样子暂时还停不下来,我们得想办法,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收住这雨水。”
掌娃边说边挥舞手臂腾空而起。只见他在空中连续翻了几个跟头,然后两手一拢,在空中立了起来,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心领神会,随即掏出身上朋友们赠给我的所有鱼鳞,洒向天空。顿时,天空出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光圈,我们脚下的水像被光圈吸住了一样,一圈一圈聚拢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柱,稳稳地矗立在我们面前,掌娃伸开手掌,对着那水柱叫了一声“收!”只见一道道火光从掌娃的掌心发射出来,那水柱越来越小,最后化成烟雾,飘向了夜空,而我们的前面依稀现出一条泥泞的道路来。
众人发出声声惊叹。
有人叫道:“掌娃来了,掌娃来救我们了!”
“掌娃,掌娃!”此起彼伏的呼唤声透过雷声、雨声,传到了远方。
我随即又拿出白叔赠送给我的像羽毛一样的尾鳍,只是瞬间,它又变成了一把漂亮的白扇。
我积聚力量,扇了扇手中的白扇,一下、两下、三下。我数不清自己到底扇了多少下,一直扇到手臂发麻也没有停下。随着我的有力的扇动,一股股清风徐徐吹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那些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垃圾、杂物、家什,全都被分门别类地堆到了一起。
人们不再惊慌奔逃,而是都涌到我和掌娃的身边。树上的人们也纷纷下来了,大家开始清点人数,寻找亲人,并帮着收拾被大水冲走的家什,清理垃圾、杂物,处理几具尸体。
二
但是,雨还在下。
更让人预料不到的是,雨滴竟然下成了冰雹,像小石子一样,砸在人们的身上。
掌娃转身扶住我的肩,高声说道:
“蓝仙,现在我们俩得把彼此的力量聚拢在一起,才能止住这场大暴雨。如果冰雹越下越大,又会派生更大的灾难,我们得快点!”
我知道,我虽然暂时丢失了自己的魔棒,但是我的鱼友们给我的鱼鳞一直在发挥着作用,而白叔给我的尾鳍,更是助了很大的力。另外,我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我更有永远不变的信念以及对大众的爱。还有宛莹,我深深爱着的好姑娘,她是成就我干出一番伟大事业的最大的推力。我相信,这些都将汇集成威力无比的动力,这动力与掌娃的神力融汇在一起,一定会创造出人类不会再有的奇迹,哪怕因此粉身碎骨,我也得倾力而为,来消除这发生在人间的,无法比拟的巨大灾难。
我再次拿出身上所有的宝藏,紧紧握在手心,并在心里默念着我爱着的每一个亲人、朋友的名字。当我能够真切感受到,我的身体内部正在积聚着一股热量,这热量像串流的风浪,搅动起无限的激情,这激情撑起我的身心,让我有了巨人般的勇敢与担当。
差不多了!众人的助力加上我的坚不可摧的精神内力,以及凭借自身钢铁般的毅力、坚持不懈的努力练就成的过硬的功力,已经汇集成了一股可以撼天动地的巨大神力了。
我深深地看着掌娃,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亮开嗓子,语气坚定地说道:“来吧,掌娃哥,我准备好了!”
“好!注意,撑开双腿,站稳了,我们一起发力!一二三!”
猛然,我和掌娃两人一跃而起,飞入云端,在空中劈开一个个亮豁豁的口子。掌娃又带动我,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同时噼噼啪啪,使出铁掌,截断了雨流。那些已落到半空中的冰雹先是被击得粉碎,瞬间形成厚实的雨雾,然后像收到了指引,又原路涌进豁口,返回了天空。如此反反复复十来次,待只剩下零星的雨丝,掌娃才对我做了个收尾的手势。我心领神会,调整身姿,随着他,慢慢降落到了地面。
天空突然显出鱼肚白,几颗星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正眨着眼睛,俯视着浑身湿淋淋的人们。
雨丝漫漫,像灾后温柔的抚慰,在空中帘幕般地徐徐拉开又合上,最后悄然消散,无影无踪。
天渐渐亮了,几丝淡粉色的云霞不经意地镶嵌在灰色的天空。
三
劫后余生的人们,痴痴地仰望着那层彩色,心底里不由翻涌起阵阵感动,欢喜与幸福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他们曾经濒临绝望的身心。
而落地后的我,浑身却像抽筋断骨了一样,疼痛难忍,几近昏厥。与此同时,我也看到,掌娃的身子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来。但他很快就站稳了,两眼炯炯有神,重新恢复了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