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橙红的火光夹杂者高低不一的嘶吼，随着滚滚热浪，透过厚厚的布帘，冲入帐篷之中。

疲惫的刘言陡然之间惊醒，既而满是茫然的环顾四周。

同账中的众人已经先一步醒了过来，正坐起身，惊疑不定的望向喧闹的帐篷之外。

军中管理严格，入夜之后随意走动喧哗乃是大忌。特别是刘言他们所处的这个帐篷之内，都是壮丁和随军的苦力、罪犯、赘婿之类的辅兵，管理则更加严苛，稍有异动都会召来严厉的镇压。

因此虽外面吵闹得让人发慌，可还是没人敢出去查看一二。

见刘言转醒，帐中目光瞬间都集中了过来，刘言是这个帐中的头领，伍长，管着炮灰营这三十来号人。

刘言从拥挤的床榻上撑了起来，望着这逼仄的营帐，炮灰们像是一些堆起来的柴火，把这个小帐篷塞得满满当当。

帐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刘言思绪拉了回来，四下一摸，抄起身边的钢刀，猫着腰走到门口，侧身挑开厚重的门帘，向外望去。

慌乱的兵卒，在营帐的夹缝中喊叫、厮杀，映射在火光之中。

“这是谁和谁在打？还是说敌袭？”刘言忍着慌张望着外面自言自语的说道，但他并不指望身后那些惶恐不安的苦力能告诉他什么。

纷乱伴随着愈发凶猛的火势很快蔓延到了炮灰营帐跟前。

“伍长，怎么办。”一个十三四岁的矮个少年在刘言身后说道。

“躲在这帐篷里不被人乱刀砍死也会被烧死，阿现，叫人先出去，往民夫营那边走，记住莫要出声，莫要走散。”

情况不明，刘言决定去民夫营，民夫们很多没有武器，遇到冲突也好解决一些。

疯狂的火舌夹杂着四处飘散的黑色灰尘，在各个营帐顶上乱窜，狂妄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烈呛鼻的味道。

炮灰营众人手持武器，蹲在民夫营一个黑暗的角落，警惕的望着四周。突然，有人压低着声音，指着远处说道。

“伍长，快看，有人跑了。”

望着被火烧塌的营墙，刘言心中瞬间有了决定，回身望着身后众人。

“之前打斗声在营帐中心，现在门口声音大，应该是敌人杀过来了。我们也从那个口子出去。”

低头又看到众人还衣衫不整，又压低声音说道：”回去把鞋子穿上，几个穿了鞋的跟我去伙房那边搜一下还有没吃的能带走。去那个口外集合，找个黑点的地方猫着。”

说完众人慌张的散开了，有害怕的直接从缺口跑了，刘言也没有说什么，没水没粮还能顶顶，没鞋可是真跑不远。

残破的营墙上跳跃着橘黄色的火苗，如同一张倒立着的橙色的门，喧闹已经从营地四周汇集到了中心。

不多时，刘言和另外两人抬着一个胖子从缺口处钻出。

借着微弱的火光，终于找到了猫在黑暗中的炮灰营。炮灰营在黑暗中集结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刘言几人从伙房返回，心中顿时有了主心骨。

仔细一看，又看到刘言和另外两个小子抬着一个大胖子，那胖子还紧紧抱着一大袋粮食，不由的疑惑起来。

“伍长，这是谁？”

刘言没有马上回答，先看了一眼炮灰营，原本三十多人的炮灰营现在只剩十多人了，估计是走散了或者是他在伙房耽误时间太久，有些人等不及已经先走了。

“失策了，伙房没有存放粮食，只有这个胖子还私留了一袋，抱太紧了，干脆我就把他一起抬过来了。

不说他了，我刚刚路上想过了，西边多山，我们军营今天晚上这一闹，恐怕就是败了，我们往山里走，不然骑兵追上来都得死。”

说完，刘言让众人一人分了一小袋粮食，不然自己扛着这么大一包，也不能跑多远，要是有人跑了也没办法了，又想了想，还是带着那个小胖子向着山那边走去。

营地之外，一条长长的火龙往这里袭来，让本就混乱的营地加剧失控。

一队骑兵快速越过无人值守的营门，对着营地中心的帅字旗猛冲，见人就砍。

接着又有人马一队又一队的鱼贯而入，最后整个大营都陷入火海之中，天地间只留得燥热和哭喊。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烧尽了营帐，烧光了粮食。

天色渐亮，军营的残址之上，只是徒留些许伤兵和遍地的尸体。骑兵成群结队的穿梭于大小道路之上，追击着神策军的溃兵们。

若是见到有溃兵迷路在路旁，就提起缰绳纵马快速追去，而后借着巨大的冲击力，马刀斜着挥一下带着人头飞起。

或者围着已经力竭的士兵打转戏弄。

待骑兵们骑马离去，刘言一伙人悄悄的从林中钻了出来，骑兵只在大路上活动，但刘言在林子里不认路，也没办法离道路太远，只得沿着道路两旁的林子移动。

昨夜带走的三十多人也只剩九人还能跟着。

“伍长，我们去哪里啊。”

张现只有十四五岁左右，原也只是长安一个流浪的乞丐，名字都没有，后来有个商贾人家让他吃了顿饱饭，然后顶了自己的孩子在神策军的名头。

神策军原来是长安周边的官宦和商贾子弟镀金的场所，如今战端一开自是各寻出路去了，于是乞丐张现也就有了名字。

刘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本他想着自己往终南山一钻就可以了，没想到只是半天，就已经迷路得不知道方向。

只是现在还能看到骑兵追杀，只得出还没有跑出多远的结论。

“等日头再起来些，我们在林子里往南走，白天就不能沿着大路两边走了，先吃点东西吧。”

说完就和众人坐在地上啃着昨晚剩下的锅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