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去了趟书店，爷爷现在身体可好？”

是隔壁卖烧饼的李爷爷，皮薄，个大，这条街特有的白糖馅，邱秋小时候特别喜欢举着啃这比自己小脸还大的东西。

“看书好哇，闺女长大了，还是那么礼貌，爷爷身体好着呢！以后可要天天做烧饼给我们的闺女吃呐！”

“好！爷爷慢走！再见！”

邱秋望着爷爷离开的背影，莫名有些心酸。

明明已经两年没出过摊了。

阿尔兹海默症，一种没法根治的病，一剂令儿女心碎的毒药。

幸运的是，至少，病人自己能活在永远年轻的梦里。

矮墙上的风景一如既往，邱秋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偷偷爬上去看星星，城市的灯光太耀眼，天上的精灵们只能沦为暗淡的配角。

有一份热，发一份光，至少，还有人会去欣赏无名的它们。

靠近自己房间的窗台，野生的苔草爬上了这里，小小的苔花被太阳晒得有些发干，但是依旧顽强的活着。

“你也从这里偷渡过来？”

邱秋对着苔花微笑，她习惯了和无言的他们倾诉，在这里，她可以开不被父母允许的玩笑，发泄压力，乐在其中。

她努力把手伸直，仿佛要扯断似地去够对面的窗台，小小的书袋在空中不断摇晃，像远航的小船盼望着幸福的彼岸。

“扑通！”

书袋成功掉在了窗台上，邱秋松了口气，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头上，要是被爸妈知道了，又免不了挨一顿说教......

邱秋感觉自己像一只偷腥猫，一边表现出温顺成熟的样子，一边悄悄地做着不被允许的事。

“我终究还是坏孩子呀。”

邱秋感觉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事，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邱秋熟练地从矮墙上爬下，拍了拍裤腿上的沙土，深蓝色的长裤有些发黄，不过母亲应该不会注意的。

她抬头看了眼窗台，书袋还好好地在那，舒了口气，便往家门口走去。

矮墙的另一边，母亲在长凳上看着，角度刚刚好让灌木阻挡了女儿的视线，而自己能看清女儿调皮的全过程。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发现女儿偷偷去爬墙。

母亲当然也知道女儿的压力，但是作为长辈，作为父母，她必须要女儿吃到每个人都经历过的苦。

没有小时候的教训，哪来对抗莫测未来的勇气？

成长，需要苦，需要不愿提起的回忆。

这个恶人，母亲愿意去做。

一切为了你，宝贝，真的，哪怕你讨厌我......

母亲缓缓起身，直了直压弯的背，岁月无情地剥夺了她的美貌，换来了填满辛苦的皱纹，她的身手早已不像年轻时那般灵活，下垂的肌肉和隐现的骨骼出自时间的辣手。

“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啊。”

母亲感叹着，她也曾做过这些，可能比女儿更疯狂。

我爱你，宝贝，胜过时间的长度，直到永远......

“我到家了！谢谢你的礼物！但是书太贵重了，这钱你必须收下！心意我收到了哦！”

邱秋在江千夏的聊天栏里写下。

感觉有点冒失了，她有些脸红，这种特别的情感让她不知所措。

最后，深思熟虑，她删去了几个感叹号，这样，才像普通朋友的对话！

“我到家了，谢谢你的礼物，但是书太贵重了，这钱你必须收下。心意我收到了！”

邱秋长舒一口气，轻松，愉快，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感涌上心头，她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妈！我洗澡去了！今天外面太热了...”

邱秋向着楼下说到，收起浴巾，走进了浴室。

母亲上了楼，把手中的花盆放在女儿房间的窗外，里面有一簇苔花，是新鲜的，肆无忌惮地成长着。

巧合，邱秋的手机屏幕亮了，千夏回的信息浮在屏保上。

“明天见！”

母亲欣慰地看着。

“抱歉，宝贝，我凑巧看到了你和朋友的消息，也许，我们确实对你太严格了，爱你。”

母亲想着，轻声地下了楼。

是啊，真巧啊，就像我恰好知道苔花的花语是默默付出，勇敢坚强一样......

“永远爱你，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