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
“嗯?”
“今天累坏了吧?”
“真是的,累死了!”
“……是啊,累死了…”
“下次再也不跟尤里安冒险了!”
“…也好,我宁可你别跟着这样”
“……我开玩笑的啦,别当真嘛”
“……可…确实没机会了…”
“谁说没有的?”
“……唔……呜呜……”
“前辈的这把宝剑就交给你啦”
“呜……”
“别哭啦”
“…擤…嗯…我不哭…”
“前辈没法做你的后盾了,但前辈还可以做你的剑呀”
“……”
“后辈比前辈走得更远,这是应该的事”
“……”
“尤里安。”
“嗯…”
“加油哦”
“一定…”
“尤里安?”严肃的女声问道。
“一定。”
“尤里安?”艾梅斯的笔尖敲了敲档案纸,那是某人的死亡档案。
“嗯?”尤里安恍然回神,举目四望。
热闹的冒险者公会,人流散尽,空诉迷惘。
黯淡的光线透过铁丝花窗,也从敞开的大门肆意走进公会大厅,将整个大厅泼上一层浓墨。
尤里安背向光线,半个人埋在墨里。浓墨晕开,形成三角形的阴影。
三角形的底边,公会的柜台,静静躺着……
尤里安望向艾梅斯,“怎么了?”
“问你一些…信息。”
“…好。”
“名字?”
“爱丽丝。”
“姓呢?”
“……”尤里安掏出了爱丽丝的铭牌,轻轻摩挲,却只辨识得出“Alice”,“不知道。”
“认识的时候没说吗?”
“因为我没有。”尤里安将铭牌交给艾梅斯。
尤里安没有姓,所以没问。
爱丽丝很贴心,所以没说。
“…死因?”
“不知道…大概是腐兔和史莱姆…”
“你没跟她在一起吗?”
“……走散了…”
“不多问了。”艾梅斯收起档案,塞进柜子,“带去下葬吧,就在教堂旁边。”
“…好。”尤里安双手抱起爱丽丝,像抱起轻盈的公主,吃力地转身,离开公会。
“…嗯?”艾梅斯看着尤里安的背影,眉头一皱,紧盯着什么。
尤里安的背后,背着的包裹,上面绣着兔子。
“爱丽丝的包裹…?”
尤里安低着头,沿着光洁的石板路,直到金黄的辉光映照他的面庞,于是抬起头。
那是一座宏伟的大教堂,灰色的石砖为骨,白洁的石英为皮。
光芒透射,直入云端。
像高大的巨人,顶天立地。
尤里安抿唇默念,暗自祈祷。
“我神艾泽,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宽恕我等的…罪过,为此,我…我们同声祈祷…”
祷告完毕,默默低头,尤里安扭过身,踏上小道,走向窄门。
齐腿高的杂草,包围踩踏而成的小道。穿过窄门,便是碑的歌谣。
高高低低,起伏不一。
往过走近,其数难几。
三五群起,或自孑立。
野花飘零,相伴无名。
尤里安看着数不清的无名碑,看着上面草草写着的“愿你安息(R.I.P)”,屏息悼念,不禁更加用力地抱紧爱丽丝。
“孩子?”墓园深处,一名修女正端身静坐,轻声询问,“你这是…?”
“…我带她来下葬。”
“她啊…这里有一具棺椁,明天会有人来正式下葬的…”修女两颊微凝,抿唇惋惜,默默合指祈祷,“天上的父,这孩子今生横结,愿您可怜她的颠沛流离,佑她再无苦难悲戚。”
“愿您可怜她的颠沛流离…”尤里安轻轻将爱丽丝放进棺中,将爱丽丝的法杖置于她的胸前,“愿您佑她再无苦难悲戚…”
“永远安宁。”
“…永远安宁。”
“咔哒。”
棺盖推移,事封合闭,像乌云遮目,是空中无明。
隆隆…
雷声隐隐。
乌云黑夜里,只有城镇的灯火。它们向身后游移,上升,幻灭,宛如明星。
“好像累迷糊了啊…”尤里安拖着步子。
“欢迎来到兰诺客栈,这里是所有冒险者的温暖家园~”萨莉的语气一如早晨,甚至机械般地相似,“尤里安…?来点什么?”
“早上好…萨莉姐…”尤里安扶着柜台,“我想住店…”
“嗯?尤里安,你状况好像不是很好…”萨莉按耐不住营业的腔调,满是担忧,“要不要去看一下牧师?”
“…我好像快累死了,好想睡觉…”
“…那要住多久……”
“哒。”
一包钱袋被拍在桌上,而这并不出于尤里安的本心。
尤里安僵硬的右手,很难握住东西,递给别人了。
“按钱算…”
萨莉翻开一看,里头是三枚金币。
“…身后右转上楼,从左往右数第二间,204号房。”
“谢谢…”
实木地板像轮子般,轱辘轱辘往后转,204号门不知怎么就开了。一进房间,一张床铺扑面而来。
压在尤里安心口上。
也压住了尤里安的眼皮。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
冒险者背向尤里安,沉默不语。
“冒险者,是什么样的人呢?”尤里安向冒险者发问。
雨声回荡,一言不发。
“冒险者…先生?”
冒险者僵硬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