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墙体上花纹蜿蜒,华丽的黑色画框将那些曾经在这个宅子里,现在却化为幽魂的人框了起来。贝拉没有见过利维亚的祖母,但她隐约感觉祖母的亡魂或许正在往这边飘来。贝拉不禁加快了脚步,厚重的地毯吞掉了一起关于她的声音,贝拉的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走进莱昂纳多的办公室。
然而,这幢宅子似乎并不这么想,走廊无尽延伸,像是黑暗的洞穴吞噬着所有东西,我一刻也不敢停下来,我只觉得周身发凉,所有的事物都在扭曲,就连我的身体都在随着整个走廊的扭曲而盘旋。我的腿在以一种十分神奇的方式往前迈进,盘旋而且古怪,却也在不停地抽动着。
我知道,我的病症又犯了。
贝拉瘫软在门前,伸手抓住华丽雕刻的把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贝拉的意识渐渐回归,她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然后站起身来,她轻轻旋转了把手,然后走进了办公室,莱昂纳多的办公桌就在窗前,他背着光,阴影投射在繁复的地毯上,他手中的钢笔在不停地挥动,严谨且一丝不苟,他抬头看了贝拉一眼,就好像是在静谧的恐怖的湖畔突然看到一只从湖底伸出来的手,他眼中的震惊与复杂在一点点弥散,然后彻底消失。
莱昂纳多停下了手中的笔,然后站起身来:“有什么事吗?”
“玛格丽塔·布兰登,在车祸中去世了。”
墙上的古老挂钟在寂静中缓慢地滴答作响,每一次指针的移动都显得那么沉重。书架上厚重的古籍静默地伫立,仿佛见证着无数代人的兴衰。黑色大理石地板反射出微弱的光,冰冷而坚硬。整个房间被地毯割为两半,厚重的地毯和冰冷的石光,贝拉盯着脚底下的厚重地毯出神,而莱昂纳多的办公桌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烙下深深的投影。
“我知道了。”他简短而有力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响。
贝拉惊奇于他的镇定,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沉默地离开了。
繁华的门在背后关上,贝拉在合上门的那一瞬间,转头看到了门缝中的那个人,他的脸色深沉,深情复杂,嘴里含笑。贝拉震惊地瑟缩了一下,正准备再好好看一下,门已经被惯性关上了,贝拉对着紧锁的门发呆,然后慢慢将眼睛转到了楼梯口,那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因为葬礼的原因,接下来的几天贝拉都在努力帮助利维亚走出悲伤,这座老城堡里本身就空荡荡的,因为暑假才多来了俩个人,贝拉望着空空的大厅,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是莱昂纳多孤身一人被困在这个地方会有多么挣扎。本来至少还有自己的母亲可以作为陪伴,但是现在······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我的想法错的有多么彻底。
葬礼的举行是莱昂纳多一手操办的,我作为朋友也来帮了点忙,比如去订花还有发送参加葬礼的请帖。更多时候,我还是陪在利维亚的身边,我甚至感到有点生气,因为莱昂纳多看上去一点都不感到悲伤,但是我没有告诉利维亚我在门缝中看到的莱昂纳多的诡异微笑,利维亚不应该听到这样的消息。白天我们忙着准备葬礼,有些热情的工人也会来帮忙打理,遇到这样的情况莱昂纳多总是会给他们一笔丰厚的小费。晚上,我会找利维亚谈话,听她诉说或者帮她准备热茶和点心。
偶尔抽空,我会去莱昂纳多的办公室问候,他还是那么令人着迷,但是我心中的泡影全部都被当下的情况冲散了,我没有心情去想莱昂纳多是否愿意与我再谈一谈那些美丽的画作和理想的人生,就算有,就算他前来找我说话,也不过是睡前的问候和客气的寒暄,我们之间的进展很快就被切断了,我怎么会希望与一个讥笑自己母亲的死的人有所进展呢?我承认他的外表确实十分迷人,但是这不应该成为他在我心中可以违背道德的许可证。
这天晚上,贝拉鼓起勇气来到了莱昂纳多卧室的阳台上,莱昂纳多正坐在一张黑铁艺桌前,黑色的铁段柔软地支承着他的身体,使得他的身型显得格外优雅,他捏着杯子的把柄,静静端详着黑夜。贝拉来到他的身边,然后在靠近阳台外侧的一边坐下来,和莱昂纳多正好隔开一个位置。
贝拉看着莱昂放在玻璃桌上的手,她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握住的冲动,但是她担心自己的安慰太过于无力苍白,尽管他确实是在听到死讯以后笑了,但那可能就是贝拉理解错了。贝拉的手轻轻搭在玻璃桌的边缘,她还在纠结要不要上前握住他的手······就在这个时候,莱昂纳多的那只手举了起来,贝拉想他可能是觉察到了并且想要回避,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莱昂把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贝拉的手背上,然后用力握了握。
贝拉慢慢转过头,对上了莱昂纳多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含着晶莹的光芒,尽管不至于落泪,但是看上去很是那么哀戚。一瞬间贝拉打消了所有关于莱昂纳多不好的念头,那个诡异的笑容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肯定是自己当时的幻觉还没有完全退去。
莱昂纳多看着贝拉,他轻轻把贝拉的手携起来,然后真挚的望着她:“贝拉,我常年生活在这桩偏僻阴暗的宅子里,我好不容易遇到了你,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如果有任何什么事是我能够帮助你的,那么你尽管提。”贝拉满口答应。
“太好了,那么请你明天九点来书房里找我吧。”莱昂恳求道。
贝拉点头答应。
“真是抱歉,本来想要让你在这里玩的开心,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故,还要麻烦你倾听我们家的琐事。”莱昂纳多说完以后就领着贝拉出去了。
贝拉躺在自己的床上沉思,在对于莱昂纳多的外表的沉迷中解脱出来以后,她渐渐陷入了理智。为什么莱昂纳多会在这个古老的城堡里一待就是五年,他对于红酒和酒庄管理运营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热情,而他一提起绘画便像是着了迷一样,按照莱昂纳多的家世,他想要什么没有,怎么会甘愿在酒庄里度过余生呢?为什么他对于自己母亲的离世并不感到太多的悲伤呢?现在想来,贝拉告诉莱昂纳多噩耗的时候,他还是冷静地恐怖。
然而在另一面看来,莱昂纳多不失为一个负责任的人,如果是因为家族所以才放弃了事业,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决心。而他对于这座酒庄的感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而所有的答案都要等到明天才会解答了。
贝拉吹熄了香薰蜡烛,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