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掉货物之后,往回赶的过程中也快了起来,在日暮前赶回了黎村。
在日暮下,黎村各家各户已经飘起了炊烟,空气中有着米饭烧糊之后特有的芳香,叶逸很喜欢这种让他感到安逸的味道。
车子来到了村口,王淼从车子上跳下来。
“就送到这吧,你就不用过去了。”王淼往家里赶还特意转头过来叮嘱。
“小鬼头,鬼精鬼精的。”叶逸笑骂道。他知道往淼是怕自己去了他家,把他有一两银子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
叶逸推着车回到自己的房子,在孟红家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门口敲响门扉。
孟红从里屋出来,打开大门惊喜地说:“叶逸哥,你回来了,我们家已经做好饭了,你也来吃点。”
“不了不了,我回家自己煮就好。对了,这是孙阿姨的药,够一个月的量,你拿回去煎给孙阿姨喝下,保管这个月之后,病就好了。”
“真的!?”孟红既欣喜又兴奋,拿着药回到房间中,架火放上药炉就开始烧起来。
叶逸回到家中,简单做了饭,拿出昨天没吃完的红薯,将就吃了晚饭。
然后,他来到床头,用手将地砖移开,里边露出一点空间,他将手伸到其中,掏出一个半透明的瓷瓶。
里边装着叶逸存了十年的钱。最底层是金黄色的金子,中间是一层银白色的银子,最上边则是散碎的银子和数量不等的铜钱。
他将今天剩下的银子投入其中,然后封上盖子,又将其放回原处。
越来越接近冬季,黎村白昼也变得短了一些。
今天的村子很安静,晚饭入夜之后往往是最热闹的,村童在大榕树下嬉闹,今天却早已没有了人影。
村子安静的令人感到诡异。
叶逸没有多想,大概是今天太累了,他静坐紧紧一个时辰便已经开始打哈欠。
静坐是叶逸自己独创的安神静思的办法。他发现,只要他安安静静盘腿坐下,然后均匀呼吸,心神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而且身上的肌肉和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最初的几年他还没什么感觉,静坐三年后,他发现每一次静坐,他的身体就会留下什么东西,他不明白这种东西是什么。但当他愤怒、聚精会神以及前往黎山砍柴挥舞柴刀的时候。
这种东西又会悄然出现,他从来没有跟任何说过这种感觉,这是他心中的秘密。
因此每天他都会静坐半个时辰,有时甚至会更久。
静坐完了时候,叶逸拿着柴刀来到院子,对着空气挥舞起来。
夜色中,柴刀完全融入了黑暗,然而当叶逸舞动的时候,仍然能看到柴刀闪烁的寒光。
正常情况下,每日挥舞柴刀五百下。如果心烦意乱,叶逸就挥舞柴刀几千下,直到自己冷静下来为止。
正是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让他逐渐掌握了使用柴刀的另外一种发力技巧。
鞭打发力。
简单来说,柴刀的劈能够发挥柴刀的最大优势,威力很大,却也有缺点,那就是劈使用的力量太大,没有办法劈砍动作结束的时候,没有办法及时收住力气,形成攻击的间隔。
而鞭打发力就不一样了,鞭打发力使用手腕的力量,力量发出之后,能够很快泄力,然后展开下一轮攻势,从而减小攻击间隔。
柴刀划破空气发出的“呼呼”声,成为了叶逸耳边动人的乐章。
很快,在剧烈的运动下,他已经汗流浃背。
村子外传来不知是什么鸟儿的叫声,月色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地上和小草上,尽显斑驳,叶逸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
他走进澡房,用凉水刺激自己的身体,浑身一个激灵,又令他清醒不少,休息片刻之后,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他沉沉睡去。
明月当空,繁星点缀,这是黎村特有的静谧。在这皓月之下,一层乌黑的云层悄然形成,笼罩在黎村上空。
叶逸在自己的梦乡中遨游,他穿过平原草地,来到白雪皑皑的雪山,在雪山上他张开双臂,看向浩瀚星辰,企图拥抱这个梦中的世界。
然而白雪皑皑的雪山突然变成了喷发的火山,他站在火山之上,铺天盖地的熔浆和陨石从天而降,四周烽烟四起,此时视野拉长。这喷发的火山并不是火山,而是一具神魔的眼睛,在他的视野中,他甚至看不到神魔完整的躯体。
紧接着,视野转向天空,浩瀚的繁星变成了一个一个猩红的眼睛,它们怒视着,狰狞着,咆哮着,企图要将这个世界摧毁。
现实中,叶逸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紧闭着双眼,眉头蹙成一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在床上来回翻滚,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梦魇的折磨逐渐突破了叶逸能够承受的极限,他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梦境中的一切随之消散。
即使醒来,梦魇恐惧的余威仍然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他不经常做的梦,但每次做到这样的梦,他都会惊醒。
“这世界真的有那么大的神魔吗?”
“天空的繁星难道真的是眼睛吗?”
“我到底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玄明域,下洲,天火大陆,天火大陆之外是什么?”
“人之上为仙,那仙之上是什么?”
叶逸心乱如麻,他不由得想起白天王淼那孩子的话:反正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走出去,我要去见外面的世界,我要成为一名修行者,斩尽世间的邪恶,就像武峰山那些人一样。
“外面的世界。”叶逸低声呢喃,他的心境动摇了。
如果待在这里,安分守己过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生活,他兴许能够终老。
可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浩瀚无垠的星河之中隐藏着什么,那远古神魔到底在什么地方沉睡,那些御剑飞行的仙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些问题牵动他的心弦,他的心境真正的动摇了。
“平淡也许不是最好的。”叶逸习惯性看向窗外,只有深邃的星空能够让他平静下来。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团滚动的乌云,他人一惊,立马整个人趴在窗前,将脑袋探出窗外,仰头看向这诡谲的云层。
没错,乌云不是他平时看到的那样,而是在不断翻滚着,笼罩在黎村上空的云层就像是在釜中沸腾的开水。
叶逸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强烈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下,一层薄薄的屏障将他笼罩并裹挟在内。
在这透明的屏障中,他的情绪得到了平缓。他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柴刀挂在腰间,出了房门。
门外,村子出奇的安静,睡梦中的人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动。
然而,叶逸却看到自己门外的空地上有一连串脚印,这个脚印很小,是孩童的脚印。
叶逸心中一惊,顺着脚印便来到了乡间小道,小道的一旁连接着农田,脚印踏过田埂进入农田,在稻谷中留下一条过道,稻谷被压向两边。
“不好。”叶逸心中暗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必须立刻跟上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顺着脚印追了上去,穿过田园,走上山坡,黎村被他抛在脑后,距离越追越远,最后脚步进入一片竹林。
这是他经常来挖笋的地方,距离黎村约有几里地。
此时狂风四起,吹的竹林左右摇曳,发出沙沙声。叶逸顾不得危险,一头便扎进竹林之中。
直到他看到远处有一样东西在闪闪发光,他放缓了脚步猫着身子跟了上去。
尾随在后,他看清楚了这个小孩,正是白天跟他一起的王淼。
此刻的王淼好似在梦游,双手左右摇摆,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踏,他的眼前,还漂浮着少闪烁着银光的东西。
叶逸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两银子,他瞳孔猛然一缩,顿时汗毛倒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修士原先一副死人嘴脸下车却换了一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修饰要主动赔偿一两银子。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修士不允许他接过一两银子,而是要亲自递给王淼。
原来其中内有乾坤,这两份银子不一样。
叶逸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直跳,他的血液开始充斥他的大脑,肾上腺激素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