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凭着肺中最后一点氧气，拼命地想要游出水面，可翻天覆地的暗涌，搅得他如洗衣机里的蛤蟆，不辨上下。

他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光点，是透过河水照下来的星光，还是渊底不明来源的光源。

沈良朝着一个方向游去，却总觉得自己选错了边，在游向万劫不覆的深渊。

可若反向游去，又感觉这次在游向一张足以吞噬天地的巨兽的大口。

沈良竟然不敢动了，濒死下的肾上腺素飙升，徒劳地消耗完最后的氧气。

就当沈良准备接受属于自己的终结时。

一道白色的水花从天而下，直冲到沈良面前——一件冷白色的羽衣。

用最后的理智和最后的力气，沈良抓住衣角。

羽衣顺势裹住沈良，向上冲破水的层层阻力，“噗”地一声冲出水面，垂直冲进云里。

大口轻盈的空气吹入口鼻，又吐出腹中积水。

沈良瞬间便清醒了，只见星辰明灭，远山安眠，便知道自己是活下来了。

拔开云朵向下一望，口中呢喃：“不应该呀，我怎么在这里？”

沈良发誓自己是在村子的下游清洗伤口，不知怎么的突然坠入河中，等再冲出河面时，反而在村子的上游。

若强行解释成自己失足落入深水区，那也应该被湍急的暗流冲到下游才是。

再看村子里，一反常态地，到处都奢侈地点满了火把，将整个村子映成火红色。

更加奢侈的是，那样明晃晃的村子里，却是半个村民也没有。

插火把的地方，除子村子，还向碧阳河上游的方向延伸出来一条路，一直延伸到离沈良不远的河滩处。

在一片黑暗的鹅卵石河滩中照亮一片微弱的光域。

在这光里聚集了所有村民，他们不停地朝着河水的方向跪拜着，同时还不停地捡着鹅卵石往嘴里塞。

沈良的目光朝着村民跪拜的方向移动，移到碧阳河正中央，发现他们跪拜的目标，正是自己冲破河面出来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条条浪花翻涌出来的涡纹，向着中心汇聚，最终被吸入漩涡中心的黑洞之中。

那黑洞竟似直达河底，甚至穿过河底，通向那无人所知的虚妄。如此深的一个黑洞，吞噬着一切望向它的目光。

“嘿！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二月朔尖细的声音在沈良心里响起。

等沈良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那漩涡吸引的不止是望向它的目光，还有望向它的人的身体。

沈良正悬在漩涡上方，羽衣衣角被旋转的河水撩拨得来回摆动着，像从青楼二楼栅栏里伸出来的、不停招摇的手帕，勾引着沈良的身体。

只要再往下一尺，沈良必然会被吸力强大的漩涡吞噬！

急忙催动羽衣，疾速向上飞，直到穿过云层，视野完全被厚厚云朵遮挡，再也看不见漩涡时，这才停下来。

现在沈良明白了，碧阳河水底有一种能够蛊惑人的力量，自己正是在清洗伤口时，注视得这个力量太久，被蛊惑得在不知不觉中逆潜至上游，以至于险些溺毙！

这蛊惑的力量应当与妖魇一致，那么那个漩涡是什么，也就显而易见了。

“魇核……”沈良想起在井里时，秦藿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魇核是构筑妖魇的基础，是一切怪异的来源。

就像泉水的泉眼、大楼的地基、坐在椅子上的人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