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们先起来说话。”沈良不愧是仙人之躯，仅仅片刻时间伤口已恢复到可以随意说话：“这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仙人请到村子里坐坐，我慢慢跟你说。”

“不必了。”沈良的伤势倒也没有恢复到能够自由活动的地步：“你们不是都饿了吗？就在此地割虎肉吧。我在此地看守，以防再有其他野兽闻着血腥味儿过来。”

虎躯沉重，那些个面黄股瘦的村民根本搬不动，就地分解是最佳方案。

里正大喜：“你们快去多拾些柴禾来，咱们就地烤虎肉！”转头向沈良：“良仙快坐，他们手脚不麻利，且得等一会，咱说说这十年间的事儿。”

沈良深吸一口气，暂时强压下伤势，才勉强走到三步之外的一块大石之上坐了下来。

反正离中午的饭点还早得很，先不急着吃虎肉，正好听听故事。

十年前，辛扶村里还住着很多神官。

神官就是离神很近的人，祭酒、护坛、神侍，这些都是神官。可到底是怎么个离神近的法儿，从没人说过，里正他们自然也无从得知。

一切低等的粗活儿对神官来说，都是对神的亵渎。

所以种地、泥瓦匠、木工……等一切粗活儿就只有让那些不是神官的平民来干。但生产出来的粮食、家具，都得优先当祭品供给山神，然后再供给神官，这两层剥下来，剩到平民手里的，能糊口就不错了。

在神官眼里，这些连吃穿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平民，自然是没用的废物，便更加看不起他们。

没办法，贱民离神太远，离神官太近，就这是他们的命。

十年前沈良一闹，大大触怒了山神，城里的司命下令，让辛扶村不再享受山神的庇佑。

自那年起，村里不是大旱就是大涝，不是蝗灾就是鼠灾，再没收过一粒粮食。

“那你们还叫我恩人？”沈良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不算恩人，您是俺们大大的恩人！”里正提到这事，精神便振奋了起来：

“刚开始说山神不庇佑咱村了，也觉得天塌了，可没多久就回过味儿来。

咱们这些人代代都种田、打家具、盖房子，可有哪个吃上了自己种的粮食？哪个睡上了自己打的床？哪个住上了自己盖的房？你们都住上了吗？”

大姐提高了嗓声问道，那些拾柴的、生火的、割虎肉的村民都暂时停了一下手里的活，高声回答道：“没有！”

“那些神官——呸！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没了收成只能喝西北风去哩……哈哈……是，现在咱没粮食种了，可那又怎么了？什么野菜能吃，什么树皮能吃，咱门儿清！比以前也差不了多少！

更何况你闹这一回，二月朔的邪雾再也没来过，两边一合计，还是现在更好。”

里正接着道：“但有一样大大地变了，没了山神护佑，大部分祭官都走了，剩下来一些神侍没人要，那咱们可就不怂了，直接敢跟他们干！他们斗狠不过，连树皮都抢不到了——原来那些祭之前高高在上的神官，也是会饿死的呀！”

“你们看着他们饿死？”

“哪儿能啊！看着他们跪着跟咱要食吃，解恨呐！时不时从嘴边挤点儿野菜什么的喂给他们，就让他们活着，活着求咱们！”

沈良明白了，靠着垄断野食技能，这些原本被祭官剥削的人普通百姓，占据了生存优势，反而压制了神官。

在这场灾难中，被剥削者失去的只是枷锁。

也就是说，触怒了山神本来以为捅了大篓子，现在来看反而是干了件好事。

至少对平民来说是好事。

也是幸好有平民的感恩戴德，否则十年间绝不至于仅降下五次雷劫。

每年一次的邪雾不再侵扰村子，猜测跟二月朔这个人的离去有关，但不确定。

沈良注意到，大姐说的是城里下令辛扶村不再祭祀山神，这城……是什么城？

“良仙不知道？孟子山只有一座城——孟麓城。每年祭祀山神的规格、祭品样式、时间都是城里通知的……他们把祭酒调走，咱哪儿会祭祀，就算让咱祭山神，咱也祭不了哩！”

沈良算是听明白了，孟麓城可能也是问题的关键，日后免不了要去一趟。

“还有一件事，你们为什么叫我良仙？”

“呵呵，咱们都是自己人，良仙就不要跟咱打马虎眼儿了。您当时都能飞天了，不是仙人是什么？我家老六都跟俺说了。”

“你家老六？”

“嗨呀！就是六狗子呗，那小子说跟你可熟了！”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