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脸上有不少雀斑,嘴略尖,稍向前凸。双眼皮,眼睛似有丹凤但不太纯正明显。看人时,小婶喜欢拿眼角瞄。踩缝纫机缝衣服忙的时候,如果与人搭话,总是半抬头眼睛上翻,看了对方一眼后,该咋答话就咋答话,不需要停下手中的活。小婶不高兴的时间较多,脸多数时候是不冷不热或者阴沉着的。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也挺欢乐,不过三子总感觉这笑的背后藏点什么,不象是那种发自内心真诚的笑。小婶说话不爱直说,喜欢带有点拐,说出来的话与要表达的意思常常是令人琢磨不透、弄不明白。例如,有人问“二子上学没有?”她明明看到二子上学了,却偏偏这样回答:“你看到二子了?”
小婶娘家是陈庄的,不远,离李庄三四里路。小婶共兄妹二人,还有个哥哥,小婶的哥哥生有两个男孩。因为分家事,三子妈对小婶心存芥蒂,一直认为她不厚道,说不到一块。虽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相互之间很少交流,各过各的日子。大人之间的关系冷淡了,孩子自然也就去得少了。
有人建议把三子过继给小叔,三子妈旗帜鲜明态度决绝:“能生就能养,孩子再多也不能给别人家!”孩子,是三子妈的命根子,再多也从不嫌多;为了孩子再苦也不嫌苦,再累也不怕累。“想要孩子,找她哥要去!”三子妈又说到。三子妈口中的“他哥”是指三子小婶的哥,意思是三子婶想要孩子可以找她哥分一个。时间久了,庄子上都知道了这层意思,于是有大人时常逗趣三子:“给你小爷做儿子,有瓦房住有钱花!”三子非常讨厌这种玩笑,痛恨开这种玩笑的人。每遇开这种玩笑的,三子便会愤怒异常,追着开玩笑的人连撅带骂,拳打脚踢。三子本来对小婶没啥特别感觉,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硬币事件后变得羞见小婶,能绕开尽量绕开,实在绕不过也是低头快速躲开;加上母亲的耳濡目染,逐渐地对小婶讨厌起来;小爷在外上班通常不在家,与三子很少有搭话机会,不熟络。因此,三子是真的怕被父母送给小爷家。
事情,总有例外。有一年大年三十,三子就曾被人缀弄去小爷家讨要压岁钱,三子还真的去了,神使鬼差,莫明其妙。三子的希望值最少一块,最好一块五。但是三子软磨硬泡了整个下午,小爷婶只愿意给五毛。没达到预期目标,三子既羞又恼,觉得十分丢人,委屈地哭了。哭也不好使,叔婶油盐不进一条道走到黑,态度始终如一绝不松口,只同意给五毛。
从那以后,三子再没去过小爷家,离开家乡上学、工作以后更没有机会了。再次见到小爷是在小婶去世那天,三子已经步入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