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洪兵告诉郑时安,只要有水,那无边的荒漠戈壁就可以被开垦为良田,有多少水就可以开垦多少地,脚下这个小连队,就足足开垦了有万亩的土地。
“我们这不缺水。”姚洪兵说。
确实,自从郑时安来到连队,从来没有发现吃水存在问题。生活用水、牛羊饮水,从来都是源源不绝、想用就用。有的人家有压井,需要用水时,拎上火炉上的铝壶,灌上一壶热水,很快就能让冻得硬梆梆的手压井工作,三两下压出一两桶水,一天的生活用水就够了。可家里人多,或者有羊群、牛群的,便需要到开口的水井打水。
郑时安几乎每天都要和父亲和哥哥推着架子车一起去拉水。一口吃水井就在连队的公路边,满足着人和牲畜的饮用需求。有的人因为羊多,会把羊群赶到水井边喂水,并且打水免不了洒落,零下几十度,地上的水很快结成冰,因此水井周边到处都是冰碴子,尤其是水井口的附近和边缘,撒水一层一层被冻上,又高又滑,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摔上一个四仰八叉——其实这还算好的,更不幸的是掉落井中,结局可想而知。
尽管冬天拉水这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自家没有压井,每天用别人的也不好意思,所以郑时安还是经常和父亲、哥哥一起去拉水。
他很不明白:这又甜又多的水为什么就源源不竭呢?
“丰沛的地下水,都来自额尔齐斯河”,多年以后,郑时安才知道连队那口井里的水为什么那么甘甜。阿尔泰山的雪水融化,汇聚到额尔齐斯河,由她像母亲一样,把乳汁喂养给她流过的地方,把准噶尔盆地的北缘滋润得草木丰茂,成为万千生命的支撑。
可此时的郑时安,并没有看见她的样子。
“你傻啊!现在是冬天,哪还能看得见?”姚洪兵觉得郑时安简直不可理喻。
郑时安央求姚洪兵一定要带他到河边看看。
“夏天吧,现在不行,雪会把人埋了”。
于是郑时安热切期待夏天的到来。
夏天还很远。不久,郑时安先等来了一场婚礼,自己姐姐的婚礼。
得知这个消息时,郑时安很错愕,也有一些预感。那天下火车时,迎接郑时安一行的,除了父亲和WLMQ劈头盖脸的大雪,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夜色中,在父亲和陌生男的带领下,一行人住进了火车站附近一家旅馆。但三天四夜的长途火车也没有让年轻的郑时安感到困乏,几天来,他从嘉陵江畔那个叫解放湾的小山村出发,一路上坐过汽车火车、看见了高楼大厦、听过了不同口音、体验了南北差异,见识了与日常生活中从未见过、从未听过、从未试过的新鲜。
就在窗外,都市的霓虹五彩斑斓,人流车流在长照不灭的路灯柔和光照下来往不息,行人踩踏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就像有节奏的音乐,特别是宾馆的房间,十分温暖,与外面的世界、与几天前还生活的地方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