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妃一边哭着,一边抱住了他,“是母妃无能,是母妃对不起你。”
玄墨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不是皇后嫡出的皇子,所以连带着无论他怎么努力,却总是被人看轻,无人在乎他真正的实力,只会在乎众星捧月,光芒万丈的玄昭。
可他并不比别人差!
有时候他也会怨恨自己的出身,若是他不是皇子,或许李淑妃不会如此软弱,她也会像皇后一样,鼓励着他。
最起码让他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而不是一开始,便扼杀了属于他的机会。
畏惧强权,只身在这后宫之中看皇后脸色,连大气不敢喘一下。
或许他也会有个平凡但幸福的家,而不是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
时刻担心着,警惕着,生怕自己不够强大,哪一日便同李淑妃一起,被关在了那冷冰冰的天牢之中。
或许,如果他掩饰着锐芒,那么便无人忌惮他们,或许,能够更好的在这宫里活下去。
于是他韬光养晦十几年,表面上装作对权势地位不感兴趣,淡泊名利的模样。
对着玄昭忍让着,恭维着,在玄越面前演着戏,扮出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模样。
他们只当做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从未有人问过他,为何甘愿如此,为何生来便低人一等。
只有回到御锦宫,那属于他方寸之地,他才能卸下面具,做最真实的自己。
终于,他等到了机会,他发现了时嘉,也早就知道时嘉的身份,他与时嘉合作,给他提供消息。
目的就是为了早日激化矛盾,等时嘉推翻了靖德王朝,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有过挣扎,心中也曾惦记过兄弟之情,父子之情。
可他渐渐忘了,这是在天家,只有先君臣,后父子。
即便是对着玄昭,他也永远只有卑躬屈膝的份,而他永远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甚至对着宋徵,他也是半带着真心,半戴着面具,他一直试探着每一个人,试图抓住每一个人的弱点,让他们都无法威胁他。
亲手递出的那一把刀,玄墨不曾后悔。
他想,从玄越倒地的那一刻,他内心十几年的痛苦挣扎,便也结束了。
通往金銮殿的路上是孤独的,死了数不清的垫脚石。
踏着森森白骨,坐上了那冰凉的皇位,只为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怜悯,而是尊崇。
得到了权利和地位,掌控着整个靖德,玄墨只知道,他与李淑妃再也不用对别人卑躬屈膝,看着别人的脸色。
从今以后,世世代代都将记得的是他玄墨的赫赫威名。
而玄越,随着罪己诏书的公开,留在史书之上的不过是一个黩武狠辣的恶名。
俯瞰着靖德的江山,玄墨也会想起那张清冷的小脸。
她总是冷冷淡淡地模样,带着疏离与防备。
说起来他是同宋徵一同认识的时蓝,在望月楼时,他便透过纱窗,见到了她抚琴的模样。
她是娴静的,不安的,又带着一丝妩媚。
想到了御花园内,救下了被木红梅刁难的她。
她对着他笑着,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笑的如此美丽,带着浑然天成的纯净,像是天上之上的雪莲一般。
令他有些无法克制。
可天牢外,滂沱的大雨,她破碎的模样,她哭喊着,发泄着她的仇恨。
他想安慰她,可又算什么呢?说难听了,他是玄越的儿子,也算是与她有血仇的人。
还有晕倒在御锦宫的她,他终于忍不住,抚上了那张令人想要怜惜的脸。
可也只敢偷偷地,他要保护自己,不能将自己的弱点公之于众。
再等着,便知道她与宋徵两心相许的消息,他想宋徵是配得上她的。
等到他变成了靖德的皇帝,他想对她吐露出自己的心意,可似乎已经晚了。
无论他三番两次都明示暗示她,她都将他拒绝的彻底,她曾和他说,他是她在靖德唯一不曾怨恨的干净,是她的贵人。
他不能再逼她,也不愿再逼她,即使他对她的情意日渐浓厚,可终究也只能将送出那把代表心意的羽桐碧霄作为新婚贺礼。
一直到她重伤,昏迷不醒的两年里,曾有多次,他也想同宋徵一般,照顾在她身侧,为她擦脸,与她说话,哪怕知道不会回应。
可他不敢,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将满腔的爱意困于锦盒之中。
在画卷之上,无数次眷恋地看着她,一张又一张,都画不出她最灵动的模样。
袅袅娉娉,遗世而独立。
“圣上,各部进献了几名绝色佳丽,请圣上示下,是否需要按以往一样,找个由头遣送回去。”凌风垂头作揖,向玄墨禀报着。
玄墨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看向一旁的槐花饼,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按照规矩册封吧。”
凌风的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但最后也是颔首领命,而后又像是欲言又止一般,玄墨问他,他才说道:“有消息传来,傅隆江傅老,在流放途中,中风了,落得了一个眼歪嘴斜模样。”
“是吗?当初他也算是有点用,找个由头,让他们回来吧,只是不能官复原职,去西郊找个普通的院落,安置了吧,也算是能颐养天年。”
凌风神情微敛,只觉得有些唏嘘,又听到玄墨说了一句,“这样的安排可以吗?傅云嘉。”
他有些紧张的抬头,玄墨正笑着看着他,未作言语,可他却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