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沈让告状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八月十五的月亮照着BJ,亦照着几百公里以外小山村。
石磨村较之以前没有多大变化,也可以说变化还是有,但是不大。老石磨还静静躺在村头,像一位历经风霜老人。它一言不发的看着流年,感受着岁月沧桑。随着生活物质不断提高,它悲哀地发现人们几乎快把它遗忘了。以前人们排队推磨场景已经一去不返。这几年村里用上电动磨米面机,磨米面效率大大提高,只是有些念旧老人偶尔端着一簸箕粮食过来慢慢推上几圈石磨,只不过磨出粮食再也不吃而是喂猪、狗、鸡等家畜。当它慢慢转起来时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只不过,这样场景越来越少,更多时候它像个被子女遗弃老人,在清冷如银月光下,躺在那发出一声声无奈叹息。
此时沈让已是一个男孩父亲。他对金玲还是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出于责任,孩子的出生让他不知所措,但想到孩子是无辜也是自己骨肉,特别是当他小心翼翼从产房外捧起这个软乎乎一团粉肉球时,他对明天又升起无限憧憬与希望。他想到村里现状,年轻人大多离家外出打工,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他由于孩子出生和母亲年龄渐大不愿出去,在外当兵几年已经使他开了眼界,他从心中恋着这座依旧贫穷小山村。总想为它干出点贡献,想到自己已经在部队光荣入党,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冲动,是的,他要竞选村长,带领村民们致富。让贫穷落后石磨村尽快蜕变,改装换面成为现代化新山村。
而石磨村老村长沈国忠望着窗外明月同样难以入眠。失眠焦虑,已经像位老朋友陪伴他好几年。回想自己当村长三十年风风雨雨,最风光的是文化大革命时候,他呼风唤雨、风风火火。说批斗谁只是他一句话,那时村民见到他如见皇帝般尊敬,对他唯唯诺诺不敢冲撞,前几年出那桩风流艳事让他丢人不小,回来后他好长时间没有搭理老婆。但仗着自己脸皮厚,他还是在村长位置上干了好几年。而如今今非昔比,他从村民眼神中明显感觉到对他的冷漠,大家的心都放在怎过好日子上,竟然对他有种无视感觉,只有在开双委会时,他才找回点当年的自尊。
人生有三大恋:一是旧情人,二是旧居,三是领导位子。旧情人,旧居且不必说,単说是旧领导位子,试看哪个领导愿意离开,哪个不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离开,恨不能自己年轻三十年,卸任之前也是费尽心血捞尽好处。由于在位和不在位落差极大,以致于有些领导适应不了得上抑郁症。
沈国忠就是这样,眼看着退休日期将近,他的心竟然莫名慌乱起来。恨不能用他那粗糙大手将时间摁住。
对于接班人,他早已有打算,他要学秦始皇那样将村长职务世袭下去。即使不是自己儿子,最起码不落外姓。他儿子还是涉世未深小伙子,前两年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在省城市委当小跑,他曾对儿子表达过让其回来当村长想法,但被断然拒绝,儿子说,好不容易飞出这个贫穷落后小山村,打死都不会再回来。唉,也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儿子这不行,他把目光又转向弟弟,让他在村里担任会计。沈国臣干工作虽没有多大热情但也算兢兢业业,也许是哥哥守旧思想影响了他,这点和哥哥很像,不愿接受新事物,做事畏头畏尾怕失败。他当这么多年村里会计,虽然实质是个幌子,大权还是沈忠良在握。但他倒也知足,平时跟着哥哥没少捞油水。让弟弟来接替他的班当村长再好不过。
他转而想到目前村里最强竞争对手是沈让。这个年轻人从部队复员后也当上一名分队长,那时,恰巧他们队长得病离世。沈让虽然上任也就两三年时间,但从能力,气魄各方面都要高出他哥俩一头,特别是是他爱学习,肯钻研,容易接受新事物,深得百姓们尊重和爱戴。他的污点只是在婚姻上犯了错,但那不足为怪,毕竟,谁没年轻过,谁年轻保证不犯错呢?
这不,眼前一件事,让两人关系跌入冰点,沈让和沈国忠像个仇人般扛上了。原来沈让提议给村民全部装上自来水,但村里没钱只能集资。以每户每人三十开始算,总共集一万八千元。虽然集资老百姓很不情愿,但听说是为自己家安装自来水,他们也很配合,有钱的,没钱的都想法把钱凑齐。而这些钱到了沈国忠手上,他却迟迟没有兑现诺言,原来,正巧赶上他儿子结婚要在城里买房,他把村民血汗钱挪用在那,儿子如愿买房结婚,他却无论如何也还不上这笔钱。原想着等秋后卖掉粮食补上这窟窿,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这两年收成不尽人意,刚够糊口,拿不出一分多余的钱。
真是应那句话:“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沈国忠贪污村民用来安装自来水血汗钱,本来没想吞掉这笔钱,但是无奈命运弄人,又加上自己马上退休,于是心一狠,扯下脸上仅存遮羞布,他拿出集资账本一把火焚烧干净,纵然村民告他没有凭据也难以将他告他,只等他退休时日一长这件事成为乱账,再也无从查起。他之所以这样胆大,和他任村长期间不断贪污有关。他曾贪污掉上级给村民补助款,曾贪污计划生育罚款,还有最近才兴起运动器材款……凭着这些黑心钱,他才有气力供儿子上大学,在外安家。
之所以能屡屡得手,一是山高皇帝远,山村位置偏僻;二是民不告官不究。最清楚账目的是沈忠臣,但他心中到底偏向哥哥,加上平时哥哥对他小恩小惠得不少好处,只会装聋作哑与哥哥狼狈为奸。山民有部分人心里清楚老村长贪污不少,但善良他们大多选择隐忍。谁也不愿出头得罪这兄弟俩。沈国忠正是看中山民这点胆子才越来越大,得寸进尺。
偏偏沈让不怕他,为这事沈让没少明里暗里提醒他。但这次集自来水集资款却被沈国良攥着并且擅自花掉,弟弟沈忠臣也觉不妥,私下没少规劝哥哥还上这笔帐,省的闹出麻烦,奈何,沈忠良这些年霸道惯了,怎么也听不进去。沈国臣只在底下暗自叹息并捏着把汗。祈祷不要出事。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沈让是个不服输的主,眼见着自己与乡邻集资钱打水漂,拖了一年又一年,他再也忍不住自己那暴脾气,为这事胆小怕事母亲也劝他多一事不如小一事,何况沈忠良还是他本家爷爷。现在村民吃水还是依靠挑水为主。村外一口碌碌井井水甘甜已经使用多年,但是水位不断下降,由最初几米沈发展到几十米。还有的村民为省事在自己家中挖一口地窖,专门用来盛水。储存水方式一是用拉车到碌碌井打满水;还有就是每逢夏季大雨时节,他们接个盆满钵满,尔后储存到地窖中,慢慢引用。也有村民自己在院子中打井,只是说不清什么原因,大多不能引用。只用来洗洗涮涮。只是这样,用水依然是个难题,洗澡成为奢侈。大姑娘小媳妇耐不住身上污浊,找来一只大盆烧开水倒进去,人坐到里面洗洗感觉已经很幸福。一些上年纪老人吃水成为难题,沈让经常为邻居大爷大妈们挑水,他们年轻挑两桶水不在话下,上了年纪逐渐变得困难,只得依靠亲邻来帮忙。
只是该怎样才能让他乖乖让钱吐出来呢?吃到嘴的肥肉谁又愿意吐呢?而且,他是村长,想要告他难上加难。他点上一根烟陷入冥思苦想中。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写告状信,让村民一一签上字。他趁着天黑找到自己发小好朋友赵玉龙,他对村长贪污这笔赃款之事也是义愤填膺,两人一拍即和,他从小喜欢经商,现在在自己家养蜂卖蜂蜜,日子过得相对较富裕。
想到村中吃水情况,更坚定两人告状决心。
“你不怕村长对咱们打击报复吗?“金玲不无担忧的问。此时的她由于做了母亲,身材更加丰腴,脸庞像一朵绽开花朵般丰润迷人。
“不怕。“
“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咱们老百姓的钱不能便宜他打水漂。”沈让斩钉截铁说。
金玲没再言语,她了解沈让脾气,认定的事谁说也没用。自结婚来,两人由于意见不合没少吵架,比如,金玲结婚就想和沈让母亲分家,把老天太自己甩出去,遭到沈让强烈反对,为此两人还差点离婚。沈让坚持和母亲一起过,剩她自己不能让老太太伤心;金玲则反感老太太,对于她做的饭百般挑剔,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横挑鼻子翌挑眼。沈让母亲见金玲脾气如此为不让儿子生气只能暗地长吁短叹选择忍耐。她也曾暗地里给沈让说过多次,想自己分家另过,皆被沈让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