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四野空旷,苍翠的青山伸着脖子去追逐云朵,只是它追到了天际,还是没能拦住拉着云朵去私奔的风,颓废的它只能无奈地拧紧眉头,醉卧在大地上哭得此起彼伏,却无意间浇灌出满身的参天巨木与芳草溪流,从此它学会了屹立于天地间为爱默默守候。
今日,正有一道人影冲入了它的怀抱,不断在山间的丛林里穿梭,时而惊起飞鸟无数,时而如野人一般抓着从天而降的藤蔓嚎叫着摆荡在巨木之间,与几只小野猴一较高下,顿时惹得小猴叽叽乱叫,立刻招来了猴群的攻击,吓得他抱头鼠窜,结果又一不小心摸到某只巨熊的领地,然后呼哧呼哧地落荒而逃,痛并快乐着。
这个野人自然就是李墨白,大半天的时间他都在鸡飞狗跳中度过,直到夕阳掉到了山的那一边,瞬间将大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黑纱,他才走出深山,飞身跃上一棵歪脖子的大柳树,从树杈上的大鸟窝里取出一个包裹,脱掉了身上破破烂烂的野人装,重新换上了那套新衣裳。
从野人瞬间进化成翩翩少年郎,这光速般的进化过程不可谓不快,想必达尔文见了都得一拍脑袋重写进化论。
穿戴整齐,李墨白又返回山中,不多时他再次出现,手中已经多了两只大野猪。
这是他今天的战利品,看起来有点分量,不过,比起山坡上的那只大野猪似乎弱爆了。
拎着两只野猪,李墨白一路疾行,这点重量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就像快递员提着两个充气人偶,一口气可以跑到十八层,太轻了,根本就没有感觉的好不。
夜幕低垂,萤火虫还在飞,李墨白就像一道飘忽不定的魅影,只片刻的时间就赶回到李屠家。他提着野猪轻轻跃入院中,只见李母的卧房还亮着灯,不过房里却传出一阵沉睡的呼吸声,想来她今天是太累了,等不到就睡着了。
李墨白没敢打扰,他轻声放下野猪闪身进了李屠的卧房,再出现时,嚯!黑巾遮面,黑衣罩身,不知道还以为是土匪进了村。
左右聆听,四下无人,李墨白身形一闪,瞬间跃到院外,眨眼间就融入月黑风高的夜幕里,其实无月,天有点阴。
此刻,李家镇上的集市里已经鲜有人迹,只有东街头的春花楼和距其不远的赌坊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红火,咳,李家镇的人怎么都好这一口,好奇怪。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不断在阴影里穿行,不多时,他的身形一顿,突然停在了一间铺子旁,紧接着几个闪身便绕到了铺子的后面。
四下无人,寂静无声,那身影悄无声息一跃而起,身形灵巧地翻过了院墙,落入那个铺子的后院里。
一道微光从其中的一间屋子里穿透窗户,给院子里的一切都画上了一道阴影,而那落入院中的人也不除外,他就是李墨白,只露出两只眼睛,像是一个入室盗窃的贼。
屏住呼吸,李墨白悄然躲到墙角里,聆听了片刻发现没有惊动屋中人,他才猫着腰无声地摸到窗户下,冒出脑袋偷偷往窗户的缝隙里瞅。
下一刻,李墨白不由愣住。
这里不是陆洵的卧房,而是一间用于摆放灵位的祭堂,可见屋子对面靠墙放着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一支香炉与三个逝去之人的牌位。
借着灯火李墨白可以看见,那香炉四周洒满了香灰,说明陆洵时常前来拜祭,嗯,还挺虔诚。
嗯?这牌位……
视线落到那三个牌位之上,李墨白顿时双眼瞪直,尼玛,居然还有他的名字,不对!这应该是傻少爷,李墨白仔细看去,果然,傻少爷一家三口都在其上。
这……
李墨白诧异地转动眼睛,看向屋里唯一的活人陆洵,却见他收回看向牌位的视线飞快地点燃了一炷香,并朝香案的方向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了香炉里,紧接着满脸痛苦地伸手拿起李昌隆的牌位一阵摩挲。
李墨白思维有些停滞,这动作怎么就像他在深情地抚摸着心爱之人呢,一个牌子有啥好摸的,这家伙变态吧!李墨白突然瞪大眼睛,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然后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个世界的人也这么疯狂的吗?得不到就毁了他?好可怕!
李墨白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突然觉得脑子有点晕,只觉得李家败落的真相越来越离奇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传出陆洵自言自语的声音。
“昌隆啊!我好恨啊!你为什么这么糊涂呢,怎么就舍得下……唉!你让我……唉!想当年,你我鲜衣怒马闯天涯,那时何其潇洒,你用剑,我用刀,你捅不死,我来补刀,简直就是天作之和!唉!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月华洒落你的身永远留在我的心,怎就,怎就转眼化孤魂,昌隆啊昌隆!你可知我的心,犹如皓月挂长空,它可代表……”
语气哀哀戚戚,双眼婆娑迷离,闻之痛彻心扉,观之不忍直视。尼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吊念亡妻,一个老爷们儿哭得让李墨白直接石化了。这个家伙果然有问题。
片刻后,陆洵的声音停止,紧接着李墨白就看见,这货拿起了秦氏的牌位,然后一样地轻轻摩挲,一样的面露痛苦之色,那种表情又重新浮现。
啥意思?难道猜错了?李墨白顿时冒出一头问号,对方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就在这时,陆洵哀哀戚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哭得涕泗横流,看起来更悲伤了。
“小秦啊小秦!你站在月光下的身影犹如从月宫中飞下来的嫦娥,在无数的日子里,你都是我眼中那道最美丽的风景,你长袖善舞仙姿姚姚,我刀光凛冽眸光灼灼,却终不敌那柄长剑先趟入你的心河,可叹我本想将心邀明月,却无奈……”
李墨白再次石化,这家伙的思想太复杂,他感觉脑浆都快烧干了,貌似必须得加水了。
然而这还没完,在李墨白瞠目结舌中,陆洵竟抱起了傻少爷的牌位,那痛心疾首的样子,那如丧考妣一样的神情,不!应该是死了孩子一样的眼神,无不在说明一个问题。
李墨白不敢想,他怕真相将他震死,太恐怖了,李墨白想逃,但鬼使神差地他又待在了原地,然后大汗淋漓地颤抖不已,这尼玛,要不要这么刺激!这尼玛到底是什么复杂的关系!这还让不让人活?
就在李墨白的一颗心,眼看着解开束缚就要越狱之时,陆洵的声音如期响起。
“墨白呀!唉!算了,啥也不说了!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你让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我活着还有啥意思?我好后悔……”
听到这里,李墨白顿时裂成八瓣,整个人如遭雷劈,这尼玛到底是什么狗血剧情,我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实在忍受不了陆洵的哀嚎了,李墨白猛然间起身,推开窗户就跳了进去,然后一把抓住陆洵,直接将对方摁在地上。
“说!你跟李昌隆一家啥关系?”
陆洵满脸惊愕,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土匪,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谁啊?大半夜闯到我家想干嘛?”
“快告诉我!你跟李昌隆一家到底啥关系?”李墨白迫不及待地愤怒咆哮,今天他必须知道真相。
“莫名其妙!你想知道也可以,先放我起来!”陆洵满脸不悦,哭得好好的突然被打断,比做白日梦做到一半突然被叫醒还难受,太没公德心了。
“你……”
愤怒的李墨白还是松了手。
陆洵瞬间起了身,一转身将李墨白的牌位摆在了供桌上这才回头瞅了一眼李墨白,然后在李墨白诧异的眼神中伸头在他身上闻了闻,顿时瞪大着眼睛怒喝。
“你小子!不仗义!早晨我刚请你喝过茶,晚上你就想来抢劫我!太不讲武德了!”
“你?怎么可能?”
李墨白顿时愣住,这家伙属狗的吗?早晨喝的茶,夜里还能闻到身上残留的茶香,这也是没谁了,至少他现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