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续)
刘彩兰和刘瑞之停下喂水,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的头上望去,郭仙偶说话说得没错,他的头上是在流血。刘彩兰到底是见多识广,她立即伸出一个手指,从床边燃着的桐油灯里蘸了些桐油往他头上沁血的地方抹,迟疑不安地问:“怎么会是这样?不知道是他摔跤摔的还是被人打的?”
“我想,这不像是摔跤摔的。如若是摔跤摔的,那他头上只可能有一个摔破的地方。你们看,他头上有好几处地方在流血。”郭仙偶用手指扒开他的头发让她们看。
“偶姐这么说,那哥哥一定是被人打了呀。要是这样,那别人不可能只打他头上,还可能打他身上啊。”刘瑞之推测说。
“是啊,瑞之说得对呀,让我看看他身上。”刘彩兰掀开他的衣裳,一看,她傻眼了。他全身上下青一块红一块的,让人目不忍睹。她失声叫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是什么土匪干的呀?”接着,她又呼唤起来,“树人,树人,你醒醒。你告诉我,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啊?你是去桃源师范读书的呀,难道是师范的人打的吗?”她还是喊不醒他,便又迅速地伸出手指,从桐油灯里蘸了桐油往他身上一处一处地抹着。
刘瑞之也学着刘彩兰的样子,为他身上抹桐油。她心情沉痛,迷惑不解地问:“难道读书有罪吗?读书还要挨打吗?”
“情况到底如何,只有等他醒来后才知道。可是他什么时候能省人事呢?”郭仙偶也心急如焚。
屋外,传来狗叫声,有人来了。龚慧成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刘林世和刘之福两个人。
刘林世是辖神岗有名的郎中。他人生得高大魁梧,四方脸,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薄唇宽嘴,说起话来严词谨句。他穿着时髦的长衫,肩上挎着布药包。他走到刘树人的床边,坐在床沿为刘树人把脉,把完脉后,说:“他脉跳微弱,脉相浮动,体内寒气过甚。他需要进补能量,祛火降温。”
“刘郎中,”刘彩兰插话说,“树人不只是发高烧,他身上还有几处地方出血嘞。”她扯开刘树人身上的衣裳,让刘林世看。
刘林世透过眼镜看了看:“这一定是被人打伤的。我这里开个单子,你们赶快随我去抓药,煎药给他喝。只要他把药喝下去,过不了一个时辰,他就会醒过来,然后慢慢调养,他不会有大事的。”
“好,我这就跟你走。”龚慧成心中有了底,事不宜迟,满口答应去抓药,“之福,这夜深人静的,还得麻烦你跟我去抓药。”
“好,走吧。救人要紧。”刘之福毫不迟疑地说。
“你们快去快回啊。”刘彩兰催促起来。
“知道。”龚慧成答应着,随手提了灯笼走在前面。三人匆匆忙忙走出屋去。
“树人,树人,你醒醒,你醒醒啊。”刘彩兰目送他们三人走后,又俯身对着刘树人喊了起来。
刘树人躺在床上,仍然不省人事,一动不动。
“哥哥,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是你妹儿,我是刘瑞之,你听见了没有?”刘瑞之也心情焦急地喊着。
“瑞之,你别喊了。”郭仙偶劝说道,“刚才刘郎中说过,只要树人把药喝下去,过不了一个时辰,他就会醒过来的。现在,我们耐心等他们抓药回来。”
“是啊,他们两个要快点回来就好啊。”刘彩兰期盼着。
“刚才刘郎中讲,哥哥体内寒气太甚。他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刘瑞之转动着她那一双大眼睛问道。
“他可能是受凉了。”刘彩兰估计着说,“受了凉才会发烧。但问题是,他是怎么受凉的呢?这几天的天气没有什么变化,气温也正常,怎么就受凉了呢?”
“白天的气温都还高。他白天是不可能受凉的。莫非他夜里在屋外过夜?是在屋外过夜受凉的?”郭仙偶如此猜测着。
“他不可能在屋外野地过夜啊。他去的时候他身上带着几十块大洋,他应该是有钱住旅店的呀。”刘彩兰疑虑重重地说。
“丫丫,既然哥哥没有去住旅店,那他身上就应该剩得有大洋。丫丫,我们来搜搜他身上,搜搜他的书包。”刘瑞之这样建议,她走到他的床边,取下他肩上的书包,仔细地搜索着。几经翻找,除了几本书和洗脸毛巾,再别无他物。她慌了神儿,大惊失色,“没有,一块大洋都没有。”
“没有吗?这就奇怪了。让我来搜搜,看看他的衣裳口袋。”刘彩兰慌作一团,双手齐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将刘树人全身搜了个遍,结果还是不见一块大洋的影子,她大失所望,“几十块大洋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样看来,哥哥的钱是被人抢了,他还被人打了,因此,他夜里就没有钱住旅店了,而是睡在屋外,就这样受凉了。”刘瑞之这样推理。
“一定是这样。”刘彩兰完全赞同,“他的大洋被抢后,他不但没有钱住旅店,而且,也就没有钱吃饭了。刚才刘郎中还说他需要进补能量,也一定是这个道理。”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但不知道他有几天没有吃饭了。他现在不省人事,要怎样才能给他进补能量呢?”郭仙偶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呃,对了,慧成刚才说过,等树人醒来后给他做点蛋汤喝。倒不如这样,我们不等他醒来就给他灌点蛋汤,就像刚才我们给他喂凉开水那样,给他慢慢灌,肯定能灌进一些,说不定会有作用。”刘彩兰突然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丫丫,你不说蛋汤,我倒急得忘了,我们几个也还没有吃夜饭。我们顺便多做点蛋汤,就用蛋汤当夜饭吧。”刘瑞之恍然大悟地说。
“你这一说,我的肚子也饿得叫起来了。”刘彩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她又转过脸,“仙偶,你们也没有吃夜饭吧?我们多做点蛋汤,你就在这里喝点蛋汤吧。”
“不用麻烦了。我和之福都吃过夜饭了。”郭仙偶婉言谢绝。
“真地吃了吗?你别客气。”刘彩兰进一步恳切地说。
“真地吃过了。”
“那好,现在请你帮忙。你跟瑞之去横屋,帮助瑞之做点蛋汤。我在这里给树人换换毛巾。”
“好。”郭仙偶说道。她侧身拉了刘瑞之的手,“妹儿,走。”
“走。”刘瑞之从旁边拿了灯笼,和她走往横屋。
刘彩兰从刘树人额头上取下焐热了的毛巾,弯下身子,将毛巾浸湿冷水,拧干,站起身,将冷毛巾放回到刘树人的额头上。
屋外,传来狗叫声,抓药的人回来了。
一进屋,龚慧成就问道:“树人醒来了吗?”
刘彩兰回答:“没有。”
“快,快煎药去。”龚慧成神色慌张地说。
“你快过去吧。瑞之和偶仙都在横屋里,正在做蛋汤嘞。”刘彩兰告诉他。
龚慧成从刘之福手里接过灯笼,疾步如飞,奔向横屋。
“之福,请坐。”刘彩兰客气地说,“让你来来去去跑了几趟了,你的腿都跑痛了吧,你快坐下歇会儿。”
“还好,不累嘞。我只是心里着急,树人老弟还没有醒过来。现在药抓来了。药要是很快能起作用就好了。”刘之福说着,便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他刚才马不停蹄地跑了几趟,腿的确是跑累了,跑疼了。他坐在座椅上,把双腿向前伸得直直的,想舒缓一下疼痛。
“是啊,真地急人。树人都躺了几个时辰了。药要是很快能起作用就好了。要不然,树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家里可怎么办哪?”刘彩兰十分担心。
“丫丫,你就别往坏处想了。树人老弟虽然现在还没醒过来,但刘郎中都说了,只要树人老弟服下药,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刘之福安慰着说。
“慧成,药熬好了吧?”刘彩兰急得扯着嗓子对着横屋那边喊道。
“等一下,药要多煎一会才能凑效。”
“树人老弟搞成这个样子,肯定是被人打了。”刘之福推测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