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南又是一声长叹。
他走到马市,只觉得今天的马匹比昨日更多,马粪也更多,满地都是黏糊糊的一片,臭气也更是熏天扑面。再看左右,今天的马匹比昨日更加膘肥体壮,而卖马的人,则更是一身死气。
葛南低着头,不说话,把大红马牵到了昨天卖马的地方。鲜于宝三也还在这儿。他今天没有马匹可以卖了,牵了三头大骡子。见了葛南来,鲜于宝三也不显得吃惊,苦笑着点了点头,像是自我解释般开了口。
“昨天还在想,指望这几头骡子干活,所以不能卖了他们。今天看起来,只能先捱过眼下了。”
葛南恍如没听到一样,呆呆的样子,好半天才有了些许反应。
“你家军主要你交多少钱?为何把所有的骡子都牵来了?”
“只为这三头骡子,只值往日一头的钱!”
听了这话,葛南一下子吃惊起来。“怎么就只值一头的钱了?”
鲜于宝三努努嘴,示意葛南往左右看一看。
“你看看,这路上,都是卖马的,可有买马的么?”
葛南左右看了看,果真都是牵着马或者驴骡牲口来卖的,哪有像买家的人物?
他猛然惊悚,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却又还是有点稀里糊涂。就听鲜于宝三继续说道:
“如今,那刘大官来征税,说得明白,只要现钱,哪怕实在没有现钱,也只收布匹锦缎作为替代,便是粮食都不要的。可我们这柔玄,能有多少铜钱布匹?如今呵,大家只能全都拿出牛羊马匹粮食来卖,卖的人多了,价钱自然就贱下来了。”
葛南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焦急暴躁。“照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亏大了?而且,既然都是卖东西,还有谁来买?”
鲜于宝三脸色依然是死气沉沉的。
“不是亏,难道还是赚了?只怕就是成心要我们这些人亏,有些人才有得赚!你说得不错,如今这柔玄镇上,普通人都在疯了般卖东西筹钱,是万万没能力趁机买东西的。那些个豪帅倒是有这个实力,但他们毕竟是本地人,倒也要点脸面,不好做得太绝。能趁机低价捞一笔的,自然是那个刘大官带来的人!你只看等会有洛阳口音的人来,就是他们了。”
葛南把拳头攥出声音来,那骨头嘎吱吱地作响,恨不得捏烂在手心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发粗重,一股怒火迫不及待想要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眼睛里也喷出火花来。
“该杀的洛阳狗!”
他几乎是用牙齿咬出了这一句话。
鲜于宝三依然是叹气。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哦,我差点忘了。倒也不是所有的豪帅都不来买东西。祁军主就会派人来。”
“(刘腾)剥削六镇,交通底市,岁入利息以巨万计。又颇役嫔御,时有征求,妇女器物,公然受纳……天下咸苦之。”
——《魏书·阉官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