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如获大赦一样,身子明显一松,赶紧点头。
“多谢将军恩典!”
说罢,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倒退数步,恭恭敬敬出了门。
元悛有点想质问他,就算不知道自个是刺史之子,难道就可以如此欺辱百姓吗?但他到底是没敢开口。一来是父亲没允许自己开口,二来,他也清楚,这等程度的“欺压百姓”,在这大魏,简直是和风细雨般温柔了。
他虽然是个有点傻乎乎的懵懂贵族子弟,但哪怕是前不久的几段旅程,所见所闻,就书之难尽。
元逸重新把目光转向元悛。
元悛见父亲直直看向自己,下意识又想把头低下去了。他费了好大劲,才算是勉强维持住。
元逸缓缓开口了。
“我看你书信上说,你在秃狼山被困住了,是个叫祁功的士卒把你救了?而且,我还听手下人说,你和那个祁功,关系处得不错?”
元悛听父亲这么一说,有点恐惧。他知道,父亲一向要求他有士人风范,一定要和名流雅士交往,培植名望。自己和一个普通士卒竟然私下里称兄道弟,父亲知道,只怕要动怒。
他小心翼翼地答道:
“是,是这样……但那人不是个普通士卒,他说天要下雪能解围,就真的下雪解围了。而且,他很有些学问和见识……”元悛轻声给祁功找补,一边小心观察父亲的表情。
好在,元逸似乎并没有动怒,反而点了点头。
“很好。”
这让祁功一时间都愣住了,不明白一向要求自己和名士结交,远离地位卑贱的“小人”的父亲,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元逸却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问道:
“我还听手下人说,你们在蓟县外面的梁山,都遇见了盗匪?”
元悛又是一愣。他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要问盗匪,却也老老实实地点头回答。
“是这样。我听当地人说,那伙盗匪很多年前其实就有了,但现在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大,好像是周围的一些奸猾百姓,不做良民,跑上了山做盗匪……”
元逸听他说话,嘴里“哦”了一声,轻轻点头道:
“临近边镇的地方,又出了蠕蠕人;临近一州治所的地方,又出了盗匪;果真是百姓奸猾么……”
他声音很轻微,元悛没有听清,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父亲,您刚刚说什么?”
元逸摆了摆手。
“没什么。”
接着,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了元悛。“自个看看吧。”
元悛越发莫名其妙,接过信,打开一看,却吃了一惊!
原来,那封信是朝廷的公文,说的是为了朝廷的用度着想,自今以后,无论是车马过道、舟船航行;还是山泽出产、矿藏开掘,一律设置税收。
“悛性柔善,常伪作布衣,行走民间,以观人风,救苦济穷,乃至胼手砥足,而为劳作。是以人皆称颂之。”
——《赵书·列传一元悛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