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一个发配的罪犯,能得到军主的赏识,已经是极大的福分了,哪里敢奢求更多?又哪里应该为这点事作妖?只是军主今天说,要我坦诚相待,我就姑且斗胆,把这些荒唐的想法话语和军主讲一讲!”
祁功却不说话,慢慢捋了半天手中的狗尾巴草,才悠悠一声长叹。
“深礼,你想复杂了!”
他见祁深礼抬头,也不再箕踞,而是正襟危坐起来,轻轻把祁深礼扶起。
“我说我不信你,是因为你我毕竟刚刚认识不久,你的本事、才干,我都是不清楚的,也怕你办砸事情。所以,每天都要检查你记账的册子,观察你是否是个人才。”
“只是如此?”祁深礼声音发颤。
“当然只是如此!”祁功大笑起来。“什么南人北人,柔玄人外地人的,我若是在意这些,如何就与你们约为宗族?至于说什么发配的罪犯,说什么家世低微,就更可笑了,我自己也是个破落户的兵子!”
他说到高声处,乃是一把握住了祁深礼的手。却说,祁功作为一个穿越者,前世也是读过些高端网文的,自然对“握手言欢”这套技能并不陌生。虽然这种举动在后世的人眼里怪怪的,但在这个时代,无疑是表达亲切的拉拢之意。
他握住祁深礼的手,言语也越发恳切起来。
“若论出身,我一个柔玄的兵子,其实是大魏除了奴仆外最为卑贱不过的人了,实在也不敢因为地域、出身之类的因素就看轻别人。在我这看人,只看他的本事、人品,绝没有因为那些荒诞虚无的因素就品评人物的道理。我每天看你的册子,也逐渐知道你是个有才干的人。你如果不负我,我自然也是不负你的。这句话,不但是对你说,对我们三十个弟兄都是一样的。”
他这段话,着着实实是情真意切,不光是宽慰祁深礼,其实也是在警醒自己。
因为,他本身恰恰是很容易落入依靠“身外之物”就草率品评人物的人!
诚然,作为穿越者的祁功,不会那么在乎出身、门第和地域。但是,他很容易被一个人在历史上是否知名而影响!
诚然,一个在历史上留下声名的人,往往就会有出众之处。可这能代表,这个时期,就只有这些人出众吗?
比如今天遇到的杜洛周。在历史上,他是个一度横行河北的人物,可至少以他今天的表现和名声看,就是个游手好闲。喜欢撺掇还办不成事情的无赖汉罢了。反而是历史上没有半点名声的斛谷殷,显得有几分豪杰气度,为人处世十分出众。
若是给斛谷殷机会呢?因缘际会起来,谁知道斛谷殷是不是就比杜洛周差?
再比如眼前这个祁深礼。以他目前展露出的能力,处理百十个人的事务,算得上轻轻松松。如果给他些机会、历练的话,谁知道他是不是其实有管理几千人、上万人,乃是十万百万人的本事?
所以,祁功要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历史上的名臣名将,有机会的话,固然是要去亲近的,但也千万不能因为一个人在历史上默默无名就直接轻视!
说到底,他祁功,不也是在历史上不曾有过姓名的人物吗!
“祁深礼,原郑姓,名谦,字深礼,后为太祖赐姓,乃祁姓。其人幼聪敏,博览经史,善典管记,太祖比之为萧何。深礼有宏达之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功而不矜,损而不沮,人皆谓其有德。”
——《赵书·列传第二祁深礼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