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鼓轮一愣,接过刀,果然是自个刚刚丢下的。
他又瞧瞧这几个跪倒的人,一会觉得他们是忠心耿耿的样子,一会又突然觉得他们颈脖子上冒出的是狼头。
木鼓轮越发不知为何地慌乱起来。他勉强绕过这几个跪着的人,扭扭捏捏朝自己的毡帐倒退而去。他想让自己的后背有什么东西遮挡一下,循着记忆的方向,倒退到了毡帐前,
却看他的部众,三三两两,慢慢衔着他跟来,不远不近。既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却也并不像正常的模样。
“阿噗纳!酒呢!”
木鼓轮退到毡帐前,越发心慌,呼喊起来,想要喝几口酒壮胆。
他极力要避免使自己显露出恐惧。狼王最怕显得虚弱,若是出了血,少不得被手下撕碎。
如今他身着厚厚的裘皮大衣,面对着的则都是些又瘦又矮,衣服单薄的牧民,倒真像狼王被杂毛狼围攻着一样。
可他连呼了三声,也无人应答。木鼓轮越发慌张,手往后头的毡房乱摸。就在这时,他终于听到里头传来了阿噗纳的声音。
“大人,我在这里。”
木鼓轮刚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就猛然感到一股冰凉紧紧贴住了自己的咽喉!一把匕首,从他的身后递了出来,把持在了他的脖子前!
“大人,我在这里。”阿噗纳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来。这声音分明是阿噗纳的,却又有点陌生,不怎么像那个一直侍奉在他身边的忠心奴隶,反而有点像当初被他擒获的那个敌对部落头人。
而且,这声音也不像在对他说。
木鼓轮又惊又惧间,却听阿噗纳朝山上的祁功大声呼喊了起来:
“大人!我们愿意投降!”
……
不多时后,祁功从山顶上往下面扔下去了绳子,令底下的蠕蠕人自己互相把彼此捆起来。待到这些人基本都被捆住后,祁功才示意南北的人马放开道路,把这些蠕蠕人牵出来。
李胡儿、宿勤先那帮人,欢喜的意思都快从眼睛里荡漾出来了。
那么多俘虏!那么多斩首!那么多战功!他们是真的要发达了!
祁功自己,则和元悛一起,从山顶上走下来。那元悛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点评起来。
“我常听说,戎狄是和野兽一般的,若是强盛就显得威风,若是虚弱就立刻毫不犹豫地摇尾乞怜,丝毫不懂信义是何物。如今看来,竟然果真如此。”
祁功忍不住看了看这个毫无自觉的元悛,到底是忍住了没问他一句,你这“戎狄”包不包含你自个。
阿噗纳是唯一没有被捆住的人。他全身匍匐在地,面朝着走来的祁功。
“大人!我恳求您饶过我们的性命,我愿意做你骑乘的马匹,做您最忠诚的奴隶!”
这人,竟然还会说汉话。
祁功把他扶起来,却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刚刚背叛了主人,如何便要降我?”
那阿噗纳刚被扶起来,却又跪拜了下去。
“我本是个部落头人,被这木鼓轮打败后成了奴隶,每日里都是报仇的心思!大人戍守在北边,用得上我们蠕蠕人里头的地理人情,我于大人有用!我只求每日有一捧粟果腹,令我苟活罢了!”
他言辞恳切,令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祁功想了想,却又把这人扶了起来,点了点头。
“好吧,姑且如此,只是我不能再给你刀。”
“阿噗纳,本蠕蠕酋长,常慕中国礼义,乃投太祖。其人性忠谨,寡言语。不党不群,太祖比之为金日磾。”
——《赵书·列传第九阿噗纳列传》
“阿噗纳,本蠕蠕酋长,失陷为奴,后为赵祖获,因投之。时赵祖为白身,与诸将匹,见阿噗纳乃喜曰:‘此吾之金日磾也!’众闻而心惊。”
——《古事臧否正本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