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离开了关卡,他睡眼惺忪,感觉像在永无止境的路上,或是不会停下来的摇篮里。
朦胧间他看到一个画面。他在一个简陋的出租屋里,看着一对夫妻包着饺子,而他应该是写着作业。
男人擀面,女人做馅,一家人和乐融融。男人嘴角勾起笑意道:“等小海长大了,就得给他买房了。”
女人将馅料裹进饺子皮,嘴皮一动就冷嘲道:“你还是得了吧,就你这身体,都不知道还能干几年?”
“成家了可不能没有房子,我还指望他给我娶个漂亮儿媳妇呢,到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看你乐呵的…咱家小海长大了肯定优秀,哪像你,到时候绝对是女孩子眼中的香饽饽。”
男人用力擀面,他将对未来的期盼付诸在当下,只要他身上还有力气,他就能给这个家带来好的生活。
“爸妈。”
他想要朝他们靠近,伸手摸一摸他们,可他的身体还在纠结于空间几何的一道题。
他头一次恨自己这么努力,那时的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邻家的狗从吠叫变得呜咽。
在那个时候,房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父亲拿起擀面杖走了过去,门这时被撞碎了,一只人形的怪物爬了进来。
父亲挥舞手中的擀面杖,母亲带着他逃窜,但他们哪能跑得过一只怪物,母亲为了他抄起板凳砸在怪物的身上,她说让他逃,在他面前就那样将他关在了门外。
家里了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水在流动,他呆呆地站在屋外,像是傻了一般。有好心的邻居拉着他一起跑,但他眼里只有那间简陋的出租屋,直到再也看不见。
停滞的时间开始恢复流转,他从梦境里挣脱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悄然攥紧的拳头,心中微微叹息。
“又做这个梦了。”
那天异变兽进了城,他没了家,遭此不幸的他下定了一个决心,他要找到那个异变兽,将它从这世上抹除。
不知不觉外面下起了雨,噼啪的雨声打在车窗上,外面已是朦胧的夜色。也不知怎的他身子冰凉。
前面司机满脸的怨气,一张脸拉的跟鞋拔子似的。
袁听海往前面一瞅,风扇搁那儿对着他呼呼的吹,一看空调刚好十八。他心里暗骂道:“这老哥是想冻死我,还是想冻死病毒?”
想来想去终归是他不好,毕竟KHI患者不受人待见,人们都快把他们视作另类的怪物。再加上这人是那个救他那个人的朋友。
所以他也就跟没发觉这一切似地歪过头去,哪料无心插柳柳成荫。司机撇了眼笼罩在流窜灯亮中的身影,那无助的眼神像是戳进了他的胸膛,让他倒抽了口凉气,心中隐隐悔恨。
司机悄无声息地调高了温度,默默问道:“你家住哪的?”
“元华区。”
司机扬了扬眉毛,他笑着说道:“我也住元华区,怎么家里父母不跟着来呢?”
“他们死了。”
司机张开的嘴半天没闭上,他有些尴尬道:“抱歉,就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吧。”
“没事,毕竟你爸妈有天也会死。”
司机干巴巴地笑了笑,面露苦涩,他沉默着端着方向盘。
汽车从坡道往下疾驰,他已经能看见坐落于下方的建筑,内圈被栅栏层层围住,中间设立有岗哨,外围还有几家处于营业中的火葬场。
“听说感染KHI病毒的人后期治疗加隔离全在这里。”
司机猛打方向盘过了个急弯,他又开口说道:“在这里也有着一个感人的故事。”
他紧贴住车门,前面灯光由远到近,车子回到了正常的道路上,一堵“墙”甩进了他的眼里。
这些像是工地上临时宿舍一样的房屋,一排排堆叠在一块儿,往远处蔓延,像城墙一样把隔离区围在里面。
“这些房子是在那次灾难后建的,那时候死了不少人,政府拿病毒一时没有办法,只能把感染病毒的人隔离起来,禁止和外人接触。
可这一关就是三四年,政府依然拿病毒没有办法,被困在隔离区里的人都死掉了,于是那些家属们就自己花钱在这个地方建了这些房子。”
司机还想说些什么,车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导航播报:“已到达目的地,请提醒乘客注意安全。”
司机将车慢慢停靠在路边,拉下手刹,背靠在座椅上,眼角的余光看向少年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里也还和三年前一样啊,他和小涵也挺像,就是嘴有些毒,巴不得跟我撇清关系似的。”
袁听海下了车,远处隐约传来悲恸的哭声,只见三四个人从火葬场出来,手捧一盒骨灰。他们从简陋的宿舍里拿出行李后,黯然离去。
那些人走的越来越远,在他们的后方,袁听海掉过头去。
映入眼帘是一号区域四个大字。高高的牌匾立在大楼上,在夜晚里亮着光亮,格外的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