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枭明白他之所以问起,只是还惦记着云楼那一小片城池,可他并没有像其余朝臣那样苦心相劝字字剖析,反而直言不讳道:“盟约一成,并再无更改的可能,陛下何必庸人自扰?”
“你说得倒也不错。”皇帝眼角微弯,却不带几分笑意,“只是朕为帝八年,若生平之中唯有与云楼签订条款这么一件,未免寒酸了一些。”
知他有几分暗示,顾枭也不接,“哪怕一成不变无功无过,也是一种本事。”
以皇帝的意思,修两国之好乃利人利己的大事,可是相比将云楼踩在脚下的功绩,这点却只是不值一提。
然他却不会想,常年积弱的大央凭何与相对兴盛的云楼抗衡。
听顾枭那般说完,皇帝瞥他的那一眼中意为深长,“顾爱卿说得不错,倒是朕急功近利了。”
与皇帝打完太极,已是将近正午,顾枭言及有事在身未在宫里留午膳,回去之后却直接找去了丞相书房。
乌木案上堆叠了大片公务,丞相提着笔仔细批阅,没为他的到来起一点惊讶之色。
而顾枭则是开门见山,“我当与丞相说过,有何要求尽可来与我提,不必难为于她。”
丞相手中朱笔未顿,勾画出折子上好几处的不合理,回他时便显得不以为意。
“我要一个听话顺从的女儿,不知你可否能给。”
此言一出,便注定今日谈话不能善了,顾枭眼中掠过几丝冷芒,只问他:“丞相这是要反悔?”
折子批好,丞相便随手往旁一丢,遂拿起了另外一本。“人要得到什么,便要拿另一样东西去换,如沈倾鸾回朝的这条路走得太过顺畅,也是因为有你铺路在前。可她想要得到的,却不能都由你来换。”
“此乃我愿,又与你何干?”
“你愿?”丞相似是听着了什么笑话,自嘴角轻嗤一声,才望向他,“我从不信这世间能有不求回报之人,你既将她塞进了我丞相府来,她的一言一行便都牵系着丞相府。或许你能说随她任性,替她收拾所有的烂摊子,可我又凭什么信你两三年后还会一如既往?”
“顾枭,这世间没什么是不能被消磨的,哪怕真情。而我从不会让自己没有退路,只有她为我所控,我才能全力帮她。”
丞相一番话说得笃定,似在解释,却更多是在威胁。
沈倾鸾也好,顾枭也罢,于他而言前者依附于后者,后者靠顾绝尘勉力支撑,自来皇都,他们能求的便只有自己。
然他低估了顾绝尘,也料错了顾枭。
镂空香炉之中烟气袅袅,散着令人头脑清明的茶香,丞相十指交叉胜券在握,却只迎上一道冷光划过耳侧。
“丞相谨记,她从不是你能肖想掌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