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吱呀声里,叶青梅默然地躺在摇窝中,或者看着叶老三兄弟整理猎物、制作修理农具刀箭,或者安静地看着薛氏操持家务、教训孩子,或者冷淡地看着几个叔伯家,小子追鸡撵狗的玩闹。
很多时候,叶青梅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睁眼看着屋顶,看着窗外的青梅,看着梅树后的天空,想着从前的人和事,想着那些名字。
也是这样的梅雨天,那个叫叶静的女子,在教室里,听教授讲课在实验室里,做着物理、化学实验在图书管理,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各种书籍。
也是在这样的艳阳天,那个叫叶静的女子,在操场上,和战友们打军体拳,练匕首操在跑道上,和战友们列队跑着五公里在战术训练场上,和战友们一起摸爬翻滚,跑四百米障碍。
靶场上,那是教官帅气的身影。很多时候,同学们走后,莫教官会把叶静留下来,偷偷给自己开小灶:有时会教自己手枪射击的动作要领,有时会教自己使用81杠的注意事项。
有几次,莫教官会喊上那个叫叶静的女子,偷偷地来到训练场,在他完成训练后,教自己打狙击步枪。自己和他一起卧在草地上,他握着自己的双手,或者比划着,那双手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厚实。
教官瞄准时认真的模样,真是帅气呀!
自己以优异的成绩,保送上了学院航天通讯专业的研究生,室友和教官真诚的祝福自己,那一夜,大家喝得酩酊大醉。
大四的春季运动会上,那个叫叶静的女子,获得了女子组手枪、轻武器、五公里、徒手格斗、400米障碍等项目的两个第一名、三个第二名和女子五项全能冠军。
毕业晚会上,战友们高呼着叶静这个名字,高喊着“小叶子”,为她曼妙的舞姿鼓掌叫好。
毕业后,那个叫叶静的女子,与莫教官约好,在省西部山区旅游后,就去她的家乡,去见她的母亲,那个含辛茹苦把她带大的女子。
最初的几个月里,叶青梅几乎每天都会梦到这一幕幕场景。在睡梦中,她也会因那些人,那些事,突然笑出声来,或者静静地流出眼泪。
那些事情,如此缥缈,可又如此真切,交织在一起,却无处寻觅。
而眼下的一切,似真似幻,那么的不真实。可是这些人、这些牲畜、这座小院子,又是确实存在,不容置疑。
作为一名坚信科学的力量,信奉无神论的理工科高材生,叶青梅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呢?
她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自己在哪里,战友在哪里,莫教官在哪里,姆妈,你在哪里?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叶青梅的头都想疼了,也没有一个结果。叶青梅一出生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能够讲话了,可是七个月中,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默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和事,眼神冷漠、哀伤、带着股审视。
叶老四早就发现了自己女儿的异状。只是这个本分木讷的中年汉子,在妻子死后更加的沉默了。他只是拼命地进山打猎、采药,回家后一得空,就抱着叶青梅,一边轻轻摇着,一边哼着难听生涩的调子。
每当这时,叶青梅才会停止回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沉默地审视着这个男人这一世的父亲,眼睛里不自禁地流露出三分冷漠和三分怜悯。
这种审视与疏离,一直延续到到第二年新年的时候,因为一件事情,才发生了细微而持久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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