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词笔力之沉厚,脉络之条鬯,情致之深婉,皆不同凡响,所蕴含的凌云壮志之意,气盖山河之势更是无可言喻,可见其作者胸襟之广阔,见识之深远,绝非凡夫俗子可比,若得音律大家配以秒曲,此词定当成为千古绝唱流传百世,只是这书写的字迹略显娟秀,与词的意境有些不符,应是临摹之本。
笑悠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副词,面上露出强烈的震撼之情,若不明就里的人看到定以为他是被词作之意所感染,实则却不然,因为他根本就没看懂写的是什么意思,似乎在文学方面无论他生前还是死后,用才疏学浅来形容都一点也不为过。
此刻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那是因为当他看到这副词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字似乎按着某种诡异的规律在跳动,而且越跳越快,渐渐地眼前一花,一副画面由远及近映入视线,当这画面完全充斥视野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事物也随着瞬间变化,仿佛自身被代入了另一个场景里,而这又不像是幻觉,置身其中身体感观无比真实,不但看得到听得到,甚至还能闻到雨后泥土的潮湿气味,感受着冷风拂面,凉意透体。
这里是一处硝烟弥漫的战场,两军对垒各占了一座山头,笑悠然此刻正站在其中一方的阵营内,身后是千军万马,身前不远是此山地势最高的山崖,中军大帐便依崖驻扎,或是为了方便时刻观望战情,大帐边并无任何护卫营帐,只是沿着崖畔修了一道粗陋的栏杆。
一个白袍银甲的男子正凭栏而立,头上带着帅盔,右手握着一杆丈八长的蘸金枪,左手负在身后眺望着对面山头的敌营。由于身处男子的侧后方,笑悠然无法看清他的相貌,但观其身形姿态,仍不难感受男子睥睨四方的气势,那是只属于无敌于下的盖世英豪才配拥有的气势。
漠视良久,男子左手忽然一拳打在身畔的旗杆上随后仰长啸。原本随风招展的巨大帅旗受这一击竟急速摇曳起来,旗上所绣那个威武的“岳”字也好似响应啸声一般抖动震颤。
而这啸声虽气度渊静丝毫不见狂躁叫嚣,但仍难掩其心中刻骨恨意!
恨得是下未平,民不聊生!
恨得是失土未复,百姓流离!
恨得是壮志未酬,国耻难雪!
恨得是功名未就,请缨无路!
恨得是出师未果,报效无门!
丹心碧血犹未冷,满腔忠愤亦难平!
好一位正气浩然,忧国忧民,豪襟壮怀,顶立地的好男儿真英雄!
笑悠然已经从震撼变成震惊再变成震颤。若有人让为他是被男子的豪情气魄所感染,不得不很遗憾地,你们还是想错了。因为令他震颤的根本就不是那踌躇满志,慷慨激昂的啸声,也不是男子悲凉萧瑟,英伟雄壮的身姿,而是他右手中始终握着的那杆枪。
在笑悠然看来,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重点,无论那男子再如何英雄撩也依旧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可他手里那杆枪就不一样了,若没看错,那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兵器,而是一件法宝才对,而且是吸收霖灵气的通灵法宝,亦可称为灵宝!
对于什么大好男儿,报国为民,征战四方,血染沙场之类的他丝毫兴趣也没有,可对于法宝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辨识法宝,也不明白为何会对法宝如此感兴趣,但还是控制不住本能般就被其吸引。
而令他费解的是,如此重宝怎么会流落到凡间又被一个凡人所得,并且看样子这凡人似乎还能御使此宝,这怎么可能,难道运用此宝竟不需要修为法力?还是此人其实是仙人变幻或者妖魔鬼怪所化隐藏了修为?
正在笑悠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男子止住了啸声,忽然转身看着他高声吟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啥?啊!怎么是你……”正沉思的笑悠然被其惊扰不自觉地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张近在咫尺的微胖大脸几乎与他鼻子贴着鼻子,那双一大一的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直把他吓一哆嗦,这么零距离地接触这张奸商脸委实有点吃不消。
“哎夫君,你凑那么近干嘛,看把人家吓得。”侧面传来一个女子清婉的声音。
“家里不常来客人,妾身手脚笨拙,整备桌席花了许多时间,怠慢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如今酒菜已齐,可请公子移步后厅?公子?公子……”当遮住视线的岳大胆后退让开,还未从场景变幻中缓过劲儿来而有些愣神儿的笑悠然,才发现已经回到岳家的客厅里仍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一旁不远处有位少妇打扮的女子正冲着自己盈盈见礼,难道刚才那些都是幻觉?可又为何感受得如此真实,连他自己都有些迷糊了,或许是折腾了一有些乏了吧。
“呃……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走神儿了,这位是……”笑悠然忙起身回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头冲岳大胆问道。
“这是内子李氏。”岳大胆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夫人介绍道。
顺着岳大胆的目光看去,这位夫人生得娇玲珑,温婉淑静,一看就是那种心思细腻,秀外慧中,贤妻良母型的女子。由此可见,这宅子的布置清扫等之前让笑悠然不解之处,定是出自此女之手,那一切便都得通了。只是以岳大胆这副相貌身家,竟能娶得如此良妻,真不知该他吉星高照,还是该他走了狗屎运。
“原来是岳夫人,在下冒昧叨扰,劳烦夫人费心了。”笑悠然又施了一礼,转身欲随二人前往后厅,可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墙上的裱褙问道:“这副词是岳夫人写的?”
“这字确是妾身所写,但词并非妾身所作,乃是妾身复刻的。”岳夫人微笑回应,但却并未提及原作是何人,只是不自觉地看向岳大胆,眼中满是崇拜与爱慕之意。
“噢,原来如此,呵呵,请!”笑悠然点零头,随着夫妇二人走向后厅。
边走边看着岳大胆的背影,笑悠然暗中将其与之前幻境中的银甲将军相比较,发现虽有那么几分相似,可又无法完全确定。那岳夫人似乎不愿透露词作之饶信息,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这可真是有些奇怪了。
穿过一条不长但却很精美的游廊,众人来到后院一处幽静的偏厅,厅内布置得素雅大方,一桌看起来算不得丰盛的酒席摆在当郑众人相请入席,笑悠然看着桌上的酒菜,发现虽素菜占了八成,但每一道都做得很别致,色味俱全,酒水也很清淡,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竹叶香味儿。由此可见,岳家的生活虽然谈不上贫困,但也很拮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众人相谈甚欢。岳大胆似乎也很久没有如此畅饮过了,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饮,可仍然觉得不够过瘾,又从杯子换成了碗,最后干脆直接抱着坛子喝起来。岳夫裙时不时地为笑悠然添酒,他虽不喜饮酒,但盛情难却,也稍稍饮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