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磊低着头走在风雪之中,双脚踩踏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混合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形成了某种怪异的音调,仿佛前几天队友垂死的呻吟。
他紧了紧衣领,摸了一下唇边稀疏的八字胡,顺手抹掉了上面冻结的冰晶。
自从入冬以来,一天冷过一天,想到这样的日子要持续整整300个日落,他闭上了嘴巴,再也没有了唱小曲儿的心情。
冬季是大灾变以来所有人的噩梦,尤其是一百多天后的冬至,温度会达到极寒的最低点,到时候任何暴露在野外的人类或者动物都会被冻结成冰。
极寒期无法捕猎,也没有猎物可捕,而现在基地的物资储备严重不足,这个冬季会饿死很多人。
连续两次外出狩猎受挫,整个佣兵基地都笼罩在覆灭的阴影之中,冬季是荒民的梦魇,每一次漫长的冬季都会带走大量弱小的荒民聚居点。
更何况鲍磊还知道一些这些低贱的荒民不知道的隐秘信息。
想到这里,矮壮的男人用玩味的眼神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婴儿尸体,再抬起头看向远处的一幅奇景。
西方天际的边缘,苍穹之上无数紫色的闪电像一柄柄扭曲的三叉戟,不停的刺向地面,在广袤的土地上犁出一道道巨大的创口。
如果从天空俯瞰,那些闪电之下,地面上张开一道横梗上百公里的巨大的峡谷裂口,裂口呈一种怪异的黑紫色,宛若一个巨大的腐败化脓的瘘疮,深深的嵌入大地。
疮口里面不时的穿出或平缓或激荡的阵阵气流,刮过那些嶙峋的创面,发出“呜呜”的风声,如同绝症病人垂死的哀鸣。
中年男人看着远处的末日景象,眼中的戏虐瞬间化作深深的恐惧,他赶紧挪开目光,脸颊上的横肉抽了抽,伸出左手拍了拍自己冻僵的脸,整理了一下表情,将恐惧遮掩下来。
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婴儿。
“这世道,婴儿可不好找,这是难得一见的上好容器,哪怕堂主那里也很难弄到,他会喜欢的。”男人颠了颠手中的婴儿,轻声嘟哝了一句:“只有神之血才能拯救我们”。
送上祭品就会得到堂主的赏赐,甚至可以成为密血教会的正式成员,那就可以借助教会提升实力,这个世界没有实力,只会成为别人或者怪物的饵料。
很快,他就来到一个被积雪覆盖的低矮硕大的土丘前,这是一个龟壳一样的建筑,像个宽大的坟丘,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简单的隐蔽烟囱和一扇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小门。
鲍磊看了一眼门侧不远处的两个雪堆,那雪堆下面是厚厚的兽皮,兽皮下面趴着两名一动不动的哨兵。
他冲着两个雪堆点了点头,来到门前,掀开厚厚的幕帘,跨步走了进去。
建筑物内意外的非常温暖、宽敞,中间是一堆篝火,这篝火很特别,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木头,燃烧时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烟尘,只是将温暖的火光投射向屋内的每一寸空间。
篝火四周则摆着三张宽大的案几,上面摆放着少量简单的食物和茶水,每个案几后面则是一把交椅,十多个人围绕着篝火,或坐或立在案几四周。
周执安只觉得那篝火的亮光像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拂过自己的身躯,一点点的驱走了那些恶寒。
耳中体温过低的警告慢慢褪去,只剩下“极度饥饿,请补充能量”的声音还在持续的聒噪。
眼中赤红色的生命倒计时终于也停留在了0分32秒。
穿越者心里轻轻吐出一口气,死亡的危机暂时解除了,这才顾得上观察屋内的情形。
房间大约十来个人,虽然样貌各异,但是无一例外的都体格强壮且全身披挂,几乎都穿着皮甲,身上挂着各色武器。
“这里是土匪窝,我这是被绑票了?”
周执安心中推测,难道是这帮人绑架了一个临盆的孕妇?
这十来个人分成三股,原本对着大厅中间一个尤其高大的独眼男子正在商量着什么,见到鲍磊进门,纷纷停下来看着他。
房间正北方上首一把兽皮交椅上坐着那个高大的国字脸独眼男子,下首一左一右两把交椅,左手边交椅上坐着一个火红长发的女子,右手边的交椅则空着。
鲍磊看向众人,嘴角拉出一道弧线,对着上首高大的独眼男子大声说道:“郑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说完,他几步来到了空着的那把交椅前,随手将周执安往身后一扔,交椅后站着的一名光头男子顺手接了过去。
房间里的众人对这个“死婴”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他是空气或者是什么无足轻重、不值一提的小物件一般。
周执安原本因为暂时保住性命而微微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不对,如果自己是肉票,那这帮人不应该这么无视他。
周执安突然想起刚才进门之前,这个八字胡的男人嘀咕了一句什么?
对了,他说上好的容器,什么上好的容器,是说我吗?
这些人是邪教徒,要拿我献祭?可是眼前的场景又不太像是什么邪恶祭祀仪式,这十来个人看样子更像是公司部门开会,这个会议氛围,周执安作为办公室打工仔再熟悉不过了。
“草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周执安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但还是定了定神,既然迫在眉睫的死亡危机暂时解除了,那现在关键就是做两件事,一是收集信息,二就是想办法醒过来。
不管是肉票还是祭品,活的也比死的更值钱也更有用吧。
……
接下来果然朝着公司部门会议的模式展开,随着鲍磊的到来,大厅内的众人几乎是立刻争吵起来,且越吵越激烈。
先是上首坐着的那个被称为郑哥的独眼大汉表示佣兵团狩猎接连受挫,不仅没有收获还损失了不少,所以接下来的物资分配要减量。
然后这些人就分成三伙,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
什么我们队伍死了两个人,需要补偿。
什么我们队伍前一次找到了大部分物资,理应多分。
周执安很快就从他们的争执之中弄清楚一些情况。
这些人自称屠夫佣兵团,大厅里的就是这个佣兵团的三个头目。
现在团伙遇到了危机,最近几次外出搜集物资的狩猎活动接连失败,而漫长的冬季即将来临,基地里的物资不足,无法熬过接下来的漫长冬季。
这次会议就是要谈判物资重新分配的问题。
只是这里所有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自己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周执安一边仔细倾听一边努力尝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只是每次尝试都只会得到一个提示:“尝试失败,你的体力不足,请立刻补充能量。”
“系统大哥,我也想吃东西,补充能量,但你得先帮我醒过来啊!”
先补充能量才能让身体醒过来,但要身体先醒过来才能设法补充能量。
周执安直接被这个悖论卡在了这个要死不活的状态之中,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又无处宣泄。
对了,似乎想要宣泄怒火也得先醒过来才行。
这时脑海中及时传来新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