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我不是在乎钱,我是想看看你的诚意。”
“北大街万来140平米的房子,名字改成我自己的!但贷款还是得你还。”
蓝城,海豚湾咖啡店的靠窗位子。
灰浊的浪花被海浪一遍一遍拍击上来,像拍在周末的心脏上。
三十六岁的周末看着眼前处了两个月的相亲对象,突然感觉之前她可能是个演员。
演的一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的好戏,而现在,是要他买票的时候了。
说实话,到周末这个年纪,早已不敢奢求爱情,相信对方也是如此。
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思绪很多,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并将目光看向玻璃橱窗上,一只想飞出去而不得路的苍蝇。
在他这个阶级,很多父母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所以他从小就努力学习,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卓尔不群的人。
但工作之后他才明白,没人脉啥都不顶。
确实存在靠知识改变命运的人,但那得是比绝大多数人都优秀很多的知识才行。人人都有的知识——譬如地球是围着太阳公转的,你知道了又怎样?
11年初入职场,他就被满桌的领导和客户灌酒,喝的在洗手间里吐血。
14年贷款转化为不良,他是唯一一个背锅的,好处没拿半分,扣了三年绩效。
18年终于攒够了首付的钱,却因为每月收入不能覆盖还款月供,被银行拒贷。
最终还是靠着掏空家里老人的钱包,才多凑了些首付,定下一套房子。
而现在,这个满嘴喷着口水星子的女人居然要直接把这套房子拿走。
不荒唐吗?
想活的精彩一点,真的是靠勤奋就能做到的吗?
周末这些年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足够勤奋了。
可钱呢?
到底是被哪些家伙给毫不费力地拿走了?
小时候长辈告诉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长大后他发现,只有自己一直在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不用吃苦的。
就像现在,他这个满脸市侩的相亲对象要直接把他家掏空。
“周末,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听着呢。”
“那你怎么也没点反应,我嗓子都说哑了,你也不心疼!”
周末放下水杯,看着对面那杯40块的咖啡,沉默半晌后开口:“要不我们别结婚了吧?”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变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婚姻可能会束缚你的自由,我觉得你不应该被我束缚一辈子,我不配。”
“你放屁!你手都摸了还想不认账?”
周末不管女人的咆哮,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迈步走出咖啡店,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掏出手机,打开某音,第一个视频,一个主播在撕心裂肺地喊着:“干饭人!干饭魂!打工才是人上人!”
“呵……”消后台,锁屏。
他对那个女人其实没什么不解,甚至觉得她的要求很正常。
她也很困难,她也很焦虑,她只是想多寻求些安全感,过好自己的人生罢了。
但他突然就很困惑。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人好不容易就投胎来这几十年,难道就这么过下去?
头发发亮的大老板们拼命鼓吹打工人是人上人,一直在打工的人却只敢在一边点头哈腰,俯首称赞。
“能为您打工真的是太荣幸啦!”
可实际上,哪个打工人的终极目标不是把自己从这个身份里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