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鱼竿。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人独钓一江秋。
碧江清水中,合子楼船头。
靠坐在马扎上,余光扫过四周,与之前他和孙把头两人闲钓不同,眼下已经多出了好几人。
身前各自架着一根钓竿。
目光盯着水面。
不时传出几道喧闹。
鱼获入网,自然欢呼雀跃,钓到一半,结果落入江中,则是懊恼不已。
此刻正是午后临晚时分,和煦的阳光洒在船头,混身暖洋洋一片,陈玉楼只觉得说不出的慵懒惬意。
见此情形,他脑海里也是下意识浮现起一句古诗。
唯一不同的是。
他们钓的是一江春水。
比起秋风瑟瑟,隆冬将至,如今显然要舒适不少。
“又来一条。”
“昆仑哥,老洋人,你俩不太行啊。”
正失神间,一道欢呼声再次响起,杨方提着一条巴掌大,通体雪白,还在手中挣扎的鱼儿,冲着边上两人得意的显摆道。
他小子不愧自小在黄河边长大。
在钓鱼上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
至于昆仑和老洋人,哪里玩过这个,纯粹就是凑个热闹。
“你小子别急,等下就钓条大的给你看看。”
看他身后的木盆里,已经有六七条鱼获,老洋人忍不住笑骂道,不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下意识着急起来。
头一次钓鱼。
毫无经验的他,抛竿都显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挂到身上。
加上鱼竿装备实在简陋的可怜。
纯靠鱼线动静判断有无鱼儿咬饵。
偏偏,他们如今船钓,随水而行,对于经验更是看中。
鱼线被水浪牵引的动静,和咬饵极为相似。
老洋人一个纯新手,哪能做得到精准判断,好几次都以为是鱼儿咬钩,结果匆匆提上来,却是空空如也。
再有,鱼钩又没倒刺,刺鱼的难度无疑更高。
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好不容易中了一次。
还没等带上船,鱼儿脱钩,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新落入水里。
最关键的是。
杨方那小子上一条鱼就嘲讽一次。
差点没让他心态大崩。
眼下虽然尽可能压着,但心态无疑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越急越是钓不上来,气的他恨不得把杨方那小子嘴给缝上。
反倒是无欲无求,完全是被他们拉着一起做钓的昆仑。
成功钓上几条小鱼。
“算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打坐修行。”
眼看几人接连扬杆,或多或少都有收获,老洋人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自嘲的摇了摇头。
见他起身准备返回船舱。
陈玉楼却是将他叫住,递给他一根草叶。
“这是?”
“系在鱼线上做漂,再试试。”
见他一头雾水,陈玉楼笑着解释了一句。
“草漂?”
老洋人虽然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陈玉楼的绝对信心,还是老老实实应了下来。
片刻后。
浮在水上的草叶子忽然一阵跳动,似乎要往水下拖去。
老洋人心神也是跟着一动。
下意识握住竹竿猛地提了起来。
和之前每次空空的感觉截然不同,鱼线几乎是瞬间绷直,然后一条形似燕雀,通体泛红的大鱼被他给钓了上来。
“这什么怪鱼?”
来不及惊喜,看着那条长相怪异的红鱼,老洋人眉头微皱。
“胭脂鱼嘞。”
“这可是岷江里的异种,少见的很,这次真是有口福了。”
老孙头凑过来,一脸惊喜。
金马河与岷江相通,能见到并不意外,关键无论猫儿鱼还是胭脂鱼都属于深水鱼,就算大网也难捕捞。
他在这条河上跑了多少年船。
一年到头下来,也不见得能钓到几次。
“胭脂鱼……”
听过他一番解释,老洋人笑容终于浮现起来。
只要不是什么怪物就好。
而且听孙把头这意思,胭脂鱼似乎极为罕见,也就是说自己不但成功上鱼,还钓上来条宝鱼?
“诶,刚才谁说我钓不到鱼来着?”
“来看看,这一条怎么着也能抵得上十条八条吧?”
老洋人故意提着胭脂鱼,凑到杨方跟前,还不忘啧啧称奇道。
“一条就是一条。”
杨方哪会承认,“怎么就十条八条了……”
“也是,毕竟这条也就三四斤,你这连鱼带水,也勉勉强强打个平手了。”
老洋人点了点头。
一脸认真的点评道。
只不过,说话时差点都没笑出声来。
“别急,我就不信钓不上来一条大的。”
“我不急,我当然不急。”
老洋人撇了撇嘴,咚的一声将手中胭脂鱼放进木盆里,就如虎入羊群一般,体型上的差距一下显现出来。
“就怕有些人着急了。”
听到这话。
旁边看热闹的几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而眼看杨方气的想打人,老洋人更是先行一步,小跑到了陈玉楼身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陈掌柜,还得是您。”
“一根草叶是真的好用。”
他也算是老江湖了,走南闯北,翻山过江,钓鱼人见过不少。
但大都是一把竹竿一根钩。
拿根草叶子做漂,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行了,就一根草漂而已,没你吹得那么神,再不回去,你那杆子等会可就被拖下水了。”
“哦,差点忘了。”
一听这话。
老洋人再顾不上得意,三两步返回钓点处。
握着竹竿,继续盯着浮漂。
被两人一打岔,船上气氛非但没僵,反而越发热闹。
不多时。
一阵淡淡的香味,从船舱下飘了上来,弥漫在空气中,孙把头也顺势将鱼竿收起,起身朝众人笑道。
“陈先生,还有各位,可以吃晚饭了。”
“这么快……”
已经渐渐上瘾的老洋人,一脸的不舍,就是他都没想到,钓鱼也能这么有趣。
也难怪总能见到有人,在水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甚至大冬天的同样如此。
以往只觉得小民不易,为了养家糊口,如今想来,或许也不尽是如此。
“怎么,这就上瘾了?”
见他半天都不愿意收杆,陈玉楼忍不住摇头一笑。
“也不是,就是觉着挺有意思。”
眼下虽然师兄不在,但老洋人也不敢真这么说。
自小随他长大。
就算早已经长大成人,已经能够挑起大梁,独掌一方,但在师兄面前,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发憷。
这种事在他眼里,就是玩物丧志。
偶尔闲暇玩玩也就算了,真要上瘾,以师兄的脾气绝对回会拿出族规。
“吃完饭再来就是。”
陈玉楼笑了笑,“至于你师兄那边,放心,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