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月明。
郊外的野树林里,蟋蟀乌鸦的叫声连成一片,惨白月光落了满地。透过树枝间狭小的细缝,幽幽可以看到远处分散不一的荧光。
长庚凌乱的脚步惊起几只不知名的鸟雀。他不时回头张望,在身后夜幕深处,有人声隐隐传来。
慌乱奔逃片刻,长庚瞧见侧首出现了灯光。有灯就意味着有人,他毫无意外朝光亮奔去。
他一路都很轻松,直到脚下绊到了什么,让他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这几天怎么这么倒霉?”他无暇顾及摔得生疼的腰背,猛地站起身来。闷热的仲夏夜,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颈脖漫至脚底。
长庚打了个冷颤,他转过头去,可身后除了乱飞的萤火虫,只有无尽的夜色。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抽身向刚才亮光的地方跑去。
冷风掠过耳侧,周遭尽是阴寒的气息,长庚只得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东拼西凑的经文。眼看离那灯光愈来愈近,目光落在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光亮处,只一眼,长庚便再度跌坐在地。
灯光来自一盏灯笼,竹枝作骨,白纸裱糊,柳条擎杆,四角垂挂八绺白穗,华盖有白花一朵,无烛自亮。
它并非寻常人家的灯笼。长庚瞳孔蓦地收缩,思绪不由得飘回幼时祖父的葬礼上。
引幡招魂,清静魂身——招魂幡。
他似乎听见了来自幽冥黄泉的笑声。
人声如同附骨之蛆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从地上摸起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胡乱地拍打。
手上的东西越来越重,长庚两眼发黑,冷不防地被人猛撞一趔,额骨狠狠砸向了枯木。
疼痛拉回了飘离的思绪。长庚揉着额头,目光所及之处染上了一抹醒目的红。
“起开,别碍事!”
一柄木剑划破长空,啸声尖利,长庚就势伏身向旁滚去。随着眼前那抹红逐渐散去,原本嘈杂的四周立时安静了下来。
伏在地上缓了缓神,抬头便看见张牙舞爪的鬼影,和手持木剑的年轻女子。也是在这一刻,长庚将一切尽收眼底。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引请过桥,受度往生。”魏晏掐指作诀,将指间光芒大涨的黄符甩向鬼影,随及浮现的太极八卦吞噬了周遭面目扭曲的邪祟。
昏暗夜色里她面容是一色的白,那眉目太过锋利冷冽,黑色发髻被木簪束于脑后,让人无端联想到昆仑经年不化的雪。
长庚目瞪口呆了片刻,实在想不通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刚才那一幕委实让人震撼,看她的行为样貌,倒是与道士无异。
“大半夜的,你跑到乱葬岗做什么?”
“乱葬岗?”
魏晏将桃木剑塞回包袱,奇道:“你不知道这是哪里?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准确无误的错过官道,找到这里的?”
长庚这才看清周围树立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墓碑,远处不时漂浮的荧光,却是老人常说的“鬼火”,难怪走在这里总是时不时寒意透骨。
“我看见有灯光,就往这来了,我…”
话还未说完,魏晏转身扑向他,在长庚错愕的目光中,魏晏小声道:“别说话,有东西过来了。”
东西?长庚满腹疑惑,转转眼睛,除了一片漆黑,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沉暗夜色里传来寥寥人声,长庚下意识朝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过去,夹杂着血色的雾气兜面而来,惊得他后退几步。
不对,不对,好好的怎么突然起了雾?正这样想着,长庚欲伸手带魏晏躲开,一扭头发现哪还有第二个人的身影,心中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