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千暮本想着既然冯允没死,她还是要如往常一样亥时去林子里当奶妈,谁知她这个奶妈一点儿也不合格,竟不由自主睡着了。
画已如往常一样,见千暮闭眼熟睡便帮她盖好被子,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打算割破自己的手腕,放血喂给酣睡中的千暮。只是,画已差点忘记了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于是赶忙取来一个银制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着能使人睡得更沉更久的安魂香。与往常一不一样的是窗外忽而传来一个银铃般清脆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忙碌,“画已,今日不必给她喂血。她咬伤了魔尊大人!”
画已收起匕首,急急出了屋。小院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通体黝黑的雪貂乖顺地趴在雪地里,方才在窗外说话的就是它。
画已问道:“茸茸,你怎么在这儿?难道说尊主大人.......”
她的话还未说完,小院儿里不紧不慢走进来一个人。来人正是白日里“死在”金枪下的刺客,也是城主府“忠心耿耿”的师爷冯允,更是令万千妖兽既闻之色变又不得不顶礼膜拜的妖族魔尊——巳一朝。
“参见尊上!”画已赶忙跪在梅花树下,“画已该死,让陨莫咬伤了您,还望尊上恕罪!”
巳一朝一面不紧不慢解开上衣的扣子,一面示意画已免礼。茸茸则一溜烟儿顺着梅花树窜到了墙头上,机警地观察着院外。
画已伏在雪地上不敢起身,继续道,“是画已该死,一时大意,这才让她伤了尊上,请尊上责罚画已!”
“错不在你,无需自责。”巳一朝话音未落,外衣已被脱下,一个样貌异常俊美又带着三分邪气的少年出现在了月光下。
这才是巳一朝本来的样貌,五官精致而立体,仿佛是特意雕刻而成,眼神深邃而明亮,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虽是男相却有一种超越性别的美,风华绝代,摄人心魄。只是他要潜伏在城主府中就不能露出那令人见之难忘的绝美容颜,便披上了名叫“换影袍”的妖族法宝,化身成为样貌平平的师爷冯允。
巳一朝手中那件不起眼的外衣便是换影袍幻化而成的。此物来自狐妖一族,甚是神奇,不仅可掩藏穿衣者身上的妖气并改变其容貌,还能随穿衣者心意随意变换样式。正是因为有这件换影袍,巳一朝才获得了胡盛的信任,献上一条条“妙计”。
巳一朝的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平和淡然道:“画已,她如今前尘尽忘,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值得你日日割腕放血为她修补灵根吗?”
画已眼中噙着泪,“回尊上,龙族与我有恩,陨莫更是与我共患难百余年,我不能看着她就这样退行,若是灵根被毁,她的真身便会变成蟒,不仅龙族会绝后,殒莫也会失去灵智彻底沦为野兽。”
巳一朝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偷书练禁术,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画已连连叩拜:“尊主息怒,老龙主为了让她远离纷争,临死之时耗尽全部修为对她下了禁制,除了飞升之时永不能变回原形且没有半点妖气。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修习妖术才会去偷尊上的书……”
巳一朝不禁感慨道:“看来是想叫她伪装成普通人族无忧无虑过一辈子,老龙头儿真是一片苦心。”
画已哭诉起来:“乱世中无依无靠哪能一世无忧?尊上不知,那些年我和陨莫在皑霜城受尽了欺凌苦楚,她身负血海深仇却无能为力,见我被推入火坑也束手无策,这样任人宰割的日子她实在是过怕了才会去走邪路。”
巳一朝的语气冷峻且不容置喙,“就算如此,也不该害那些无辜的性命,更害得自己染上妖尸之毒。本尊已应你所求帮她吸走尸毒,可今日她又咬伤本尊,沾染了毒血,只怕......”
就在此时,“吱扭”一声,阁楼的门被打开了。
原是千暮刚闭眼时虽睡得沉,可内心深处一直惦记着要去给蛇妖喂血,她知道自己若失约便会有无辜之人要被残害,因而睡了没多会儿就忽地惊醒了过来。见亥时已至末尾,她顾不上虚浮的脚步就冲出了屋子,推开门便看见一个身形酷似冯允又没穿外衣的男人站在院中,而画已则卑微地跪在他的面前。
“坏了!”画已这才想起来:方才忘记点上安魂香了!
千暮大喝一声:“禽兽!你想干什么?”她虽没看清男人的五官,可见他的身形装扮与冯云一般无二,想当然认为是那变态蛇妖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