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郑幽快步走至近前。

只见水缸内瘦弱的躯体四肢全无，只裸露着一颗满是头癣和黑斑的脑袋。

里面的水与血混合，浑浊的看不清一点。

雷癞子口鼻溢出的血水混杂眼泪，似乎在撑着郑幽到来，还保留着最后一口气。

“姥姥说…以后…有你…就用不…我这跛脚…所以…”

“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不…从小到大…就只有你…只有你跟我讲…大道理…嗬…拿我当人…我…很感激…”

“别说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听…听着…治你病…和符蛊…嗬嗬…那座神像…”

“趁阎公…不在…嗬！”

“还有…大果子…千万…千万…别吃…”

言尽，这颗脑袋便垂了下去，再也没一点生机。

…

山脚下的夜晚总是那么寒冷。

来这世上的第一个朋友被活活折磨致死，郑幽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失魂落魄地从木棚中走出来。

根据雷癞子的说法，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漫无边际。

而他们所在的界域却是妖魔横行，鬼邪四起，一般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走出多远……

可一旦走出这片囚笼，便可到达一处仙境。

那里有大儒教化世人，活佛普渡众生，天师坐坛传道，更有无上大教帮扶苦弱百姓，不朽世家救济苍生！

不像这地方，唯一的衙门还在百里开外的五方县，天高皇帝远，死了人一埋也没谁来管。

在之前的某一天，他还打算治好病后带雷癞子逃出此地，见识下新世界的红尘。

如今看来，只是一厢情愿的笑话罢了。

夜很漫长。

昏暗的月光下，郑幽从腰间取出一把柴刀放在眼前打量。

这柴刀是雷癞子以前用的，上面还留有铁锈和血渍，看起来有些钝了。

他看向还残余着肉油腻味的主屋大门，转身往柴房走去。

阎婆并不是普通人，别说如今孱弱的身体，哪怕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也不会是对手。

所以唯一能用的办法，只能用计谋取胜。

而且要在阎公回来前了结这一切，否则前功尽弃！

下一刻，两行灰白色的字出现在眼前。

【天机已现：盛怒！】

【诛杀阎婆并砸碎阎鬼像，此举九死一生，完成可使‘凶戾’提升至苍白，满，品阶！】

【天机一角：阎公于两日后归来，过时绝无可能！】

“雷兄弟，你的血不会白流！”

沉默许久，郑幽坚毅的面庞上显露凛冽杀意。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郑幽便早早起床。

在阎婆的监督和指引下，他亲自摘下了一颗大果收在竹篮中。

整个过程，二人都无视了木棚尽头的那口水缸。

“这颗大果，应该足够堵住那黑厮的嘴了！”

即便是驮着背，院中的老妪还是高的吓人。

她口中的大果也被称作是人面果，正常半年才能成熟。

而成熟后，果子的表皮上会浮现出各种人脸表情，据说吃了之后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过经过昨日雷癞子的提醒，郑幽打消了偷吃果子的想法。

“早去早回，到时姥姥一高兴，也让你尝上几块余肉。”

阎婆眉眼笑成一团，说完便转身回到屋里。

“是！”

郑幽手中刚摘的果子上，有一面哭丧脸。

仔细看去与雷癞子临死前，那张哭中含笑的面孔十分相似。

…

天色阴沉，寒风渐起。

一个时辰后，郑幽携着竹篮来到了屠户的肉架前。

“阎婆想开了？”

黑面屠户直勾勾地看着竹篮，神情显得有些诧异和惊喜。

“姥姥说，这果子要再换十斤肉！”

郑幽将果子拿出，递到了台前。

黑面屠户拿起果子仔细打量，最后满意的点点头：“行，换了！”

“姥姥还说了，今夜还有两枚果子成熟，不知……”

“她是想……”

黑面屠户露出期待的神色。

“你若想要，今夜子时三刻，就请准时来取！”

郑幽笑道：“作为回报，接下来三个月的肉……”

“好，成交！”

黑面屠户不疑有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人畅快大笑：“阎公家买肉的人换了又换，这么些年来，还就数你最机灵！”

“过奖！”

郑幽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