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步姽在他身侧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可是我亲眼看到的是因为支援未到,粮草不全,因为原本应该奉命调配的的朱万里贪图享乐,惧死不出,所以我父母亲才死在战场上”
这是他的噩梦,他以为自己早就能独当一面
可是那晚上城破之时
他只能看到父母带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战士们用肉体挡住来犯之人
只能想起母亲坚毅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和她沙哑的声音,她说
“景儿,保护好百姓”
于是他带着那些仓皇惊恐的百姓一路退走,到了边城却只等到父母亲的尸首
没有援兵,没有粮草,更没有解释
听到熟悉的名字,姚步姽下意识的回忆
“朱万里,朱文伯,那是正王母族的人,成年后就被分封到景国,那里离正国最近,敌国来犯,他本该行护卫之责”
姚步姽顿了顿,继续说
“前段时间传回消息,说他醉酒跌入河道里淹死了”
说到这里,姚步姽转头看向苏景行
“是你?”
“是我杀了他”
苏景行平淡的承认这个事实
姚步姽问他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那是正王看着长大的弟弟,刚成年就被分到了最近的景国,此次边城一战,正王丝毫没有记他的过,若是知道是你杀的”
姚步姽还没说完,苏景行就打断他
“没错,他是正王最亲厚的弟弟,所以正国百姓受难,他为什么还能关起门来开宴享乐,惧死不出?”
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
“我问过他,他只说正王兄都没有责怪,我算个什么东西,所以我把他扔下去了”
姚步姽语气也凝重起来
“你来这里是为了报仇”
苏景行看向她,语气变得坚定无比
“是谁克扣粮草,是谁赏罚不分,是谁虚报军情,我要全部查个清清楚楚。”
姚步姽一时没有说话,苏景行早就不是字儿听到过的那个潇洒少年郎了
他和她一样,身上都有着血海深仇,到头来俩人倒是这样相似
她苦笑一下,半晌对苏景行说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苏景行倒是惊讶起来,转头看向姚步姽
“你还要帮我?”
姚步姽收敛好心情
“帮,怎么不帮,我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说着她看向周围,指着其中一个店铺
“走吧,带你进去看看”
说完就自行走过去,苏景行在她身后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答应过会找一家店陪他去逛逛
看着那人的背影好一会,最后他还是跟上去
俩人默契的没有继续谈话,走到熟悉的店铺前
姚步姽毫不犹豫的推开门
跟外面紧闭的门户相比,里面要亮堂的多
色子摇晃的声音,人群吵嚷着大,小,输赢
苏景行站在门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赌坊?”
他呆愣的问
姚步姽没回答,只是熟练的招呼人要了二楼雅间
这里人多的惊人,苏景行人高马大,艰难的躲避着时不时撞到自己身上的人
紧紧的跟在姚步姽身后
跑堂的在前面引路
姚步姽微微转头,对着后面的苏景行小声说话
“正国禁赌多年,这种销金窟只有黑市能找到,不过,这里不只是赌坊”
“二位客官,雅间到了”
说话间,俩人到雅间门口
姚步姽推门进去,苏景行先是看了一圈,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上面还有纸笔
他一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问
“雅间多少钱?”
怕是穷疯了
姚步姽悠闲的坐下,喝了两口桌上已经备好的茶水
“不用担心,上雅间的都不是花钱的,而是来赚钱的”
她看着苏景行有些疑惑的目光
示意他站到栏杆周围来
苏景行向下一看,下面正是一楼的赌坊
一眼看去清一色的黑衣罩头,除了一些赌红了眼的把兜帽摘掉,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苏景行不解的看着她
“怎么赚?”
姚步姽只是让他继续看
“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苏景行自小住在边城,按理说应该谁都不认识
但是边城驻军每五年一轮换,还真让他认出几个人
“梁大夫,曾在荆南军当过中士,掌500兵,孙大夫,也曾在荆南军待过,掌100兵,是下士”
越认人越多,他的脸也越黑
最后他看着一个人,语气凝重的说
“那是张中,镇北军将军,这些人通通都在五年前回京述职,之后就再没有消息。”
他话说完,转头才发现姚步姽在写字,仔细一看,她居然把自己说过的消息全部写下来
最后一字落笔,姚步姽便拍手叫人
跑堂的很快进来,头也不抬,恭敬地将纸收走,嘴上只说让两人稍等片刻
苏景行神色凝重的看着跑堂的离开
门关上,他语气不好的问
“你说的赚钱,就是让我买他们的消息?”
姚步姽没有否认
甚至自己也坐到围栏前面,悠闲的往下看
苏景行憋不住话,直接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让我相信你,结果就做这种事?”
姚步姽看他有些生气的样子,解释道
“来这里的人只需要签一份字据就能拿到一大笔本金,字据上就包括自己的消息会被卖掉”
“楼上的客人认出他们越多,将他们的消息卖出的越多,他们拿到的本钱就越多,他们早就做了选择,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把这些说出去”
苏景行沉默了一会,姚步姽看他像是看不出他心里不舒服,继续补充
“而且沾了赌,就再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他们已经是废物了”
听到这句话,苏景行没忍住,上前一步,用身体把她困在角落
“你把我带到这就是为了激怒我?”
姚步姽依旧不慌不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将他推开
“我只是要告诉你,你要学会不择手段,才能达到你的目的”
苏景行没有说话,姚步姽没有理他,兀自坐下来,似乎还想写
苏景行转身就要往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出声问
“那你呢?你的不择手段就是让我相信你,然后利用我吗?”
说完也不等回答,径直离开了
墨汁顺着毛笔滴落在纸上
跑堂的进门,将一小袋银两放到桌面上,消声无息的退出去
姚步姽回过神,将眼前的纸张揉皱
信任吗?利用吗?
她早就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