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墙深若宫墙,两个人贼眉鼠眼地蹲在外墙张望宗主府内,他们已经顺利溜进了大衍宗。根据堇荼的预测,花了七百万两银子拍来的极堙剑一定被奉若神明,要么在宗门第一强者靳怀风的房中,要么就在一般收藏武器的地方——武库,前者防守会相对松懈,而后者绝对是地网天罗。
两人顺着墙悄无声息地爬行,看到了筵席大厅基本结束,人走得差不多了,但靳怀风和李酌言还在小杯续酒,交谈甚欢。
于是,两人立即决定趁着靳怀风没有结束,先去他房里探一探。两人避开巡逻的宗门执法队,朝婚房附近的大房间寻去。按理来说,宗主的房间不会偏僻。不多时,他们就找到了一处房间,只有这一处有四位修士把守,房间的外观看上去也宽敞大气。
堇荼和凌紫氛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头包抄。堇荼先远程用精神力将四人眩晕一阵,然后不等修士反应过来,一人两个,纷纷拍晕,拖进了草垛中。
凌紫氛在外面候着,堇荼立即进去寻找。房间里爇着檀香,堇荼鼻翼轻轻翕动,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香里面有毒!
她暗暗腹诽靳怀风警惕性之高,立即取出一张方巾捂住了口鼻,以精神力洗涤,又念动清心咒,她这才恢复了清醒的神志。她将房间翻了个遍,墙壁上也摸索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暗格密室,都是些靳怀风日常搜刮来的奇珍异宝,但不见极堙剑的踪影。
堇荼只好退了出去。凌紫氛见她两手空空,面色沉重,就知道极堙剑不在这里面。
凌紫氛低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堇荼沉吟半晌,说道:“既然不在他房里,那就在武库中,但那里防卫森严,机关重重,恐怕不易啊。”
凌紫氛皱了皱眉,提议道:“不如放把火,使个调虎离山计?”
堇荼一听,立即觉得不妥,“不太行,武库守卫的修士一般是不能擅离职守的,没有靳怀风的指令,就算你放把火他们也不会跑去灭火。再者,这里是大衍宗内部,修士众多,靳怀风不会派遣武库的修士的。”
凌紫氛又说:“不如也先迷晕他们?”
堇荼摇了摇头,“武库一般是设置了阵法禁制的,他们才会开门的办法,迷晕了他们我们只有破开门进去了,那声势,势必会引来大麻烦。”
凌紫氛耐心快耗尽了,“那我扮成靳怀风进去不就行了。”
堇荼思虑周全,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办法你固然可以进去,但里面机关重重,搞出了动静,他们若是派人进去查看,你肯定会暴露,到时候又是苦战局面。”
凌紫氛也没法了,情绪耷拉下来。堇荼想了片刻,跟凌紫氛商量道:“完善一下你的办法,你有感应极堙剑的办法,便由你假扮成靳怀风,看看能不能进去,我在外面引开那几个修士,我们里应外合,一拿到剑就走。”
凌紫氛也不考虑方法是否还有纰漏之处,马上应下。
两人往宗主府后面摸去,一般武库都会设置在那里。果不其然,一幢黑洞洞的石库伫立在后面,半截陷入了地底,门口有六个修士镇守。
凌紫氛依计幻化成靳怀风的模样,模仿他的气息,大摇大摆地走去。
那几个修士实力也就在天命四境左右,果然没有认出来,连忙行礼:“见过宗主!”
凌紫氛摆了摆手,一副开怀到体恤众人的样子,“今天大喜之日,劳你们守着武库,夜再深些就都去休息休息吧。”
那几个修士纷纷说道:“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宗主是要进去吗?”
凌紫氛“嗯”了一声,“进去看看我那宝贝剑,老夫和李门主喝了不少,省点力气,你们开门吧。”他怕靳怀风有进去之法,故意借着喝酒这么说。
修士们没敢阻拦,立即恭敬地结出阵法,打开了库门,放靳怀风进去。遥见凌紫氛已经进去,堇荼按捺片刻,准备开始行动。
凌紫氛小心翼翼地躲开机关,小步前进。里面油灯光亮,兵器陈列不少,着实让人目不暇接。武库深处砌有一方石台,上面放着的就是盛着极堙剑的长匣。凌紫氛一喜,没想到就在那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只费少工夫。
突然,他脚下一不注意,触动了一个阵法,顿时一个牢笼从脚下显出,就将他困得密不透风。
见状,他轻叹一口气,本不想出手的。他手上浮现一柄剑,寒光冰冷,剑名“邈云汉”,乃是他的老师在他破境剑心一阶时送他的礼物,也是他的唯一佩剑。没错,就是剑心一阶!
他运剑玄妙,剑鸣轰隆,剑影缤纷,瞬间就破开了阵法。这等阵法,在他这个剑心一阶的手下,实在薄似白纸。他正要上石台拿到剑时,武库外传来轰天的吵闹声,似乎发生了激战,他的心一紧。
确实是堇荼暴露了,而且陷入了与守卫修士和执法队的激战中。原本她假装成纵横门修士,鬼鬼祟祟地抱着一方长匣在武库外潜行,刻意暴露在守着武库的修士面前,确实引开了他们,这个计划进行得还不错,守卫修士也成功被她引开,谁料执法队正好和她撞上,她也就被迫战斗。
一手无相掌,掌下无情;一手千幻指,指上无形。她震退围着她的数十位修士,汲汲寻找着突破口。她马上又感知到两股强大的气息朝这边飞速赶来,应该是得知了消息之后赶来的靳怀风和李酌言。
她神色一紧,以洗心剑诀第七式撕开一个口子,就要逃走,真等这两个老家伙赶到,那她也跑不掉了。她飞身快速撤退,谁料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罩住,幻术被破,她旋即变回了黑衣,靳怀风和李酌言闪身就出现在了她前面十米外。这两个老家伙的速度和反应超乎她的意料。
靳怀风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毛贼,居然敢在我大衍宗大喜之日夜袭,不要走了!”这些天,这种事他可经历了不少,往常这些胆大包天之徒岂敢靠近宗主府?
李酌言看到这一身纵横门的衣袍,更是气愤,嘴里口吐芬芳:“去你妈的,居然冒充我纵横门的人!”
他俩正要出手收网之际,背后的武库訇然炸开,一道灼目如骄阳的身影踏着空间,伫立在武库上方。他脸色凝然,手中横推邈云汉,一剑挥下,一道凌厉无比的紫色剑气就如闪电般飞过来,撕碎了罗网。
堇荼也不看,待罗网一破,直接往后飞走。
靳怀风和李酌言立即追去,这时,又一道紫色剑气飞来,将他们的护身障击碎,还使得他们被迫后退数十米。
两人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这时何等的剑道修为!
而堇荼飞到发出剑气的凌紫氛身边,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场景和冷涧关山时好像,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她,她严重怀疑那就是凌紫氛的手笔,难怪他会知道自己在冷涧关山的遭际,可他接近自己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目的呢?
凌紫氛则吹了吹剑刃大开的邈云汉,对刚才的那两剑还有点不满意,撇了撇嘴,“太弱了,太弱了。”
不等堇荼问些什么,他马上又萎靡了下来,低声跟堇荼说:“极堙剑到手了,我实力尚未恢复,只能发出三剑,我们得赶快走了。”
说完,他也不顾忌,拉着痴痴的堇荼飞速冲出了大衍宗。
靳怀风虽然心生恐惧,但外人在场,极堙剑被夺,脸面大折。若不夺回来,他的老脸实在不知往哪里搁。于是,他咬了咬牙,追了上去,李酌言稍稍斟酌,也追去帮他。
就在他们要赶上堇荼两人之际,凌紫氛飘然转身,傲然凌立,伟岸如绝世剑神,挥出了第三剑,气势比前两剑更甚,他情绪高昂,大声喊道:“一剑霜寒十四州!”剑气蔓延长空,直击靳怀风两人,两人急忙侧身躲开。谁知剑气有眼似的,追着他们不放,直直后退了数百米才勉强挡下,但各自都衣衫褴褛,丑相百出。
等他们回过神再看之时,堇荼两人已经不见了身影,痕迹全被堇荼抹去。
婚房内,苏星觅披着红盖头,坐在床上,她听着外面传来嘈杂之声,淡淡地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小晴打听回来,还有些忐忑,终于还是如实回道:“据说是有两个贼子盗走了极堙剑,靳宗主和李门主已经追去了。”
空间凝滞了片刻,苏星觅伸出芊芊玉手掀开了红盖头,惊得小晴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姐,这红盖头是......”
苏星觅反手抓住她,两人相视一眼,红妆之下面容绝美。她轻声说道:“小晴,帮我更衣吧,这凤冠霞帔不穿也罢。”
小晴刚想劝劝,但看见苏星觅那坚定如铁的眼神,默然一阵,最后问道:“回族中?”
苏星觅一脸淡然,“远走高飞。”她对开阳一族已经只剩下失望,父亲如此,姐姐更是如此。
小晴凝了一瞬间,然后说道:“小晴永远跟着小姐。”
苏星觅看了她一眼,眼眸澄澈如许,于是嫣然一笑,“好。”
“那,小姐更衣吧。”说着,她扶着苏星觅移步梳妆台,撕下了铜镜上张贴着的大大的“囍”字,卸下了沉重如枷锁的凤冠霞帔。
不久之后,小晴推开婚房,苏星觅一身淡绿色衣裙,款款走出。她瞥了一眼醉倒在门边的靳山,目光转移,停留在了黑得纯粹的碧落云天,与小晴奔赴黑夜外的长明星河而去。
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从此,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靳怀风回去之后,又得知苏星觅舍下联姻重事,扬长而去,气得吐出了一口老血。当夜,大衍宗发布追杀令,城门紧闭,禁空法阵开启,但苏星觅早已出了天璇城,杳无踪迹。而堇荼和凌紫氛躲回了紫氛阁。
堇荼正在换衣时,接到靳怀风飞符传信的任野站在堇荼门边,轻叹一口气,他实在不解靳怀风为何对堇荼怀着这么大的敌视之意,为何大衍宗出了事却总会怀疑到她身上去,简直是在捕风捉影。他刚想敲门,犹豫了一阵,转身撕了飞符,径直回了房间。
堇荼洗浴完毕,换了衣服,端坐在椅子上,回忆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靳怀风房间寻剑,引开守门修士时撞上执法队,凌紫氛拉着她的手突破了重围,他三剑退强敌......她慢慢回忆着,脸上飞出一抹绯红,挥之不去。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他在冷涧关山救了她,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左右不安,于是传飞符给了凌紫氛,让他来自己房间一趟。
她沏好茶了,不一会儿,一道颀长身影站在门口,给她的房门洇染上一片墨影。
凌紫氛叩响了她的房门。她心间花枝一颤,小心地回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