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到言臻,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行礼:“见过祭酒大人。”
言臻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上首席位坐下,说道:“此事我听说了,无需抹去记忆,让她二人签署保密协议即可。天璇一族有心埋伏,目的大概就在龙骨身上,华表广场龙首的价值最高,一定要多派遣人手,若她不想要,势必近期就会离开或者偃旗息鼓,安分一段时间,此外,天璇一族也可以派人交涉交涉了。”
说到最后,他老眼中闪过寒芒。
众人纷纷应下。言臻瞥见右手第一席,突然问道:“问之还没回来么?”南宫问之,副院长的名讳。
顾虚舟恭敬回道:“是的,老师,问之回信说,玉衡一族的七族盟会结束之后,她受邀去往天权一族,应该也快回来了。”言辞间透出一点信息:言臻是顾虚舟的老师。
“嗯,无事了,你们各自处理去吧。”言臻身影虚化,消失在了会议室,刚才竟然只是一道假身。
顾虚舟暗道:“文泉阁三层空间极其坚固,老师还能以假身自由出入,莫不是破命河境,登堂天命十境了?”
顾虚舟突然又想起关于堇荼隐藏实力的事,本想询问老师意见的,他也知道一些老师教导闻人堇荼剑道的事,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从老师亲自出面否了“抹去记忆”这等有伤她天赋根基的商议就可见一斑。
他虽然亲眼见了,但在众人面前都隐而不谈,堇荼若真的以天命七境的修为示人,那她也有资格坐在这里了,既然有心隐瞒,顾虚舟也就没有拆穿。但他其实已经出手旁敲侧击了,气息攀升到天命七境的八岐大蛇一刹那就没了,同阶的闻人堇荼也不会抗打到哪里去,若是另有目的,他必不会手下留情。
总之,帮其隐瞒原因有四,一是构不成威胁,二是堇荼并无过错,且身为导员,理应保全脸面和实力宣外自由,三是出于对闻人家的信任,毕竟堇荼的来历清晰可寻,四是老师这一层原因了。
顾虚舟低声喟叹:“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
会议的空当,稚砚衣熬好了药,做了药膏,借着一日疲倦,不愿再跑一趟的理由,让堇荼顺路送去,堇荼没有拒绝。
她站在李参商居所门口,抬头看了看上面镌刻着“剑道长空”的匾额,犹豫一会,叩响了屋门。
李参商声音传出,语调颇为警惕:“谁?”
堇荼回道:“闻人堇荼来看望你。”
屋内的李参商原本伤得不重,就差些毒素残留,他还有气力冥想修炼,一听是堇荼来访,就反身躺进被窝里,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倒想看看她要干什么,干完这才撤下门口的结界,压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道:“进来吧。”
堇荼听着里面闹出一阵死动静,前后语调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她也是一阵懵,于是捧着药罐,推门而入。
进门闻到一阵熏香,堇荼微微扇动鼻翼,星眸一抹机灵色闪过。她看了看被窝里窝得严严实实的李参商,一副病入膏肓的埋汰样子,任谁都不好责怪两句。
她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屋里陈设简单,墙上悬着数把木剑,有些剑锋早已钝化。正门案桌茶几上堆叠几个青瓷茶盏,左边则是贴墙的书架,倒是陈列了不少典藏卷轴,还有一方长桌,上面是没有画完的画作和书法,大概是闲暇时信笔怡情的。右边则是一张床,香炉就搁在床边,里面爇香阵阵。整的一看,只有门口的匾额最是能说明这是剑道之家,霸气淋漓。毕竟有些人虽不是剑修,也会陈列一些剑,作为装饰。
堇荼在案桌上放下药罐和药膏,走到李参商床边,突然哭出声来:“李导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这贼人真是没眼力见,怎么就偏偏选上你了呢?”
李参商始料未及,暗道:“我去!明明是孙二娘的人格,装什么女娇娥?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劳资还有救!”他今个儿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他还要“口是心非”地回答:“多谢闻人导员关心了,大老远还来看我。”
堇荼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他们居所毗邻,不过数十米,哪来的大老远?虽然没有李参商被袭杀这个机缘,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她接着哭:“应该的应该的,今日我这眼泪太不争气了......”
李参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堇荼用衣袖揩拭去眼泪,争气似的说:“不说这些丧气话了,稚导员配制了解毒的药膏,熬了汤药,你行动不便,我来喂你喝吧。”说着,就要去拿药。
李参商全身一颤,忙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正要爬起,又想着只穿了一身睡衣,只好窝了回去。
堇荼取了一个瓷碗,倾倒出一碗着色深沉的汤药,尚且温热适口。她用调羹拌着,端到李参商面前,说道:“李导员安心喝药,马上就会康健起来,刚输了比试的小胖子可需要你呢。——来,喝药!”调羹递到李参商嘴边。
他也是话里才知道沈翊战败的事,没空去收拾那个小兔崽子,现在只感觉自己康健不了一点,这药一定下了砒霜之类,要么就是苦不堪言,但见堇荼眼色一沉,他只好闭上眼睛,一口饮尽,刚呷下去,总觉得药卡在喉咙眼,比鱼刺大,比核桃长。
他脑子里出现了清晰的画面:一个花枝招展却暗怀不轨的姑娘,端着一碗药,递到卧病的男子嘴边,还嚷嚷着什么:“大郎该吃药了......”
第二口还没入口,堇荼有意无意似的,调羹一歪,汤药全部倾在他被褥上,她急忙放下碗,边擦边说:“我来擦,我来擦,你瞧我这双手,真是该死。”
李参商根本没脸瞧,感受着被褥上的温度,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无妨,无妨......”仍由堇荼胡乱擦了一通。
等了良久,没等来第三口,他睁开眼睛,看见床边摆着一碗完整的汤药,还有一盒揭开放好的药膏,堇荼站在门口,恢复了正常神色,气质上多了十二分出尘,和刚刚完全格格不入。
她轻声说道:“你好好修养吧,汤药喝掉,药膏抹些敷在伤口上,稚导员说,躺上几天就好,你不必逞强修炼。”
李参商顿时明白她刚才都只是在做戏捉弄他,但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地问道:“你是哪里看出来的?”
堇荼灿然一笑,揭露了谜底,“进来就闻到熏香了,这香是在修炼时凝神所用,我就猜你应该气色还不错的,谁知道你还在装呢?”
李参商暗暗有些佩服堇荼的观察能力。
她推门而出,照耀进一片星光,只有一句话搭着无形的信鸽传回:“我走了,你好好修养。”
她带上了门,也收回了星光,屋里又只剩下一派灯光烛火。
李参商缄默不言,突然端起床边的汤药,喃喃自语:“快喝掉,不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