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的楚桂青不时看向床上熟睡的孩子，手帕都快被绞坏了，楼下的麻将声终于停了。

楚桂青听着楼梯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佣人搀着公爹上楼了，看了眼手表，四点差一刻。

听着声音渐渐走近，楚桂青心跳如鼓，把手帕拽的更紧了，不顾腿脚的不适，站地更直，整个人都贴在门上，直到楼梯上的声音渐渐消失，整个宅子都陷入沉寂。

四点半，楚桂青估摸着宅中人都陷入了沉睡，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去床边叫醒孩子。

陆妍琦朦朦胧胧醒来，四周一片漆黑暗，懵了一会才把眼神聚焦到床边，看见娘亲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楚桂青不想让父母之间的糟心事影响孩子的心情，也不想孩子经历她现在的无措和紧张，看着女儿柔嫩好奇的脸，只是轻轻说：“阿妍，你不是一直想要去踏青？娘亲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我们可以去放风筝，想不想去？”

陆妍琦从迷糊中渐渐清醒，在努力思索娘亲的提议，把小手放在楚桂青的手里，低低地回复，“可是爷爷不许我们出去。”

楚桂青好像也被这话难住了，脸上表情严肃起来，略一思索，眼中闪烁着狡黠明亮的光，凑到女儿的耳边低语，“那我们就偷偷出去，不让爷爷发现。”

看女儿还在犹豫，楚桂青有些失落地说：“过几日，爷爷准备送你们去北平读书了，娘亲……”

楚桂青眼里难掩悲伤，可那丝难过转瞬即逝，停顿片刻后，故意把语气抬高补充道：“娘亲也要忙起来，可能就没有机会去了。阿妍，陪娘亲去乡下走走好不好？”

陆妍琦这些天一想到娘亲就很痛苦，因为奶奶背地里骂娘亲没有做母亲的样子，和穷学生厮混，还要丢下他们姐弟俩，和那学生搬到上海去。

想到娘亲要离开，陆妍琦很是不舍，可是爷爷奶奶对娘亲一点也不好，连家里下人对娘亲都趾高气扬。小小的陆妍琦，对大人的事情无能为力，却也在心底里希望娘亲过得好一点，开心一些。

这些天楚桂青从外面回来，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脸上也有了笑容，想必那个穷学生，能让娘亲开心吧。

想到马上就要分离，陆妍琦认真地点点头，掀开被子的同时，出声询问：“我需要准备什么?”

楚桂青听到想要的答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把床头的衣服递给陆妍琦，语气欢快地回答：“你不用准备什么，换洗衣服我已经备好了，你换上这身衣服，我们就出发。”

陆妍琦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三岁的弟弟陆瑛琦也在自己房间，楚桂青已经把陆瑛琦抱起来。

待孩子们都换好衣服，楚桂青交代孩子们保持安静，就像玩木头人游戏一样，陆瑛琦很认真地捂着嘴巴，陆妍琦有些紧张，要是被发现了，娘亲在陆家的日子恐怕更难捱，可楚桂青脸上神色很轻松，就像真的在玩游戏一般。

楚桂青背上包袱，抱着陆瑛琦，悄悄打开房门，陆妍琦紧随其后，关上门后，楚桂青牵着陆妍琦的手，缓慢又坚定地走向楼梯。

离南门还有几十米，三人就看见一个安静又不时张望的身影，陆妍琦紧张地抬头看娘亲，楚桂青只是缓缓摇头，门边的冯叔也看见了他们，快步走过来，简单看了几人一眼，就算打了招呼，冯叔接下楚桂青怀里的孩子，低声嘱咐：“车子已经安排好了，快走。”

冯叔打开南门，四个人快步离开，又走过两条巷子，有一辆小轿车停在巷子口。

冯叔把人扶进车里，关车门的瞬间，楚桂青拉住冯叔的手，“此次多谢冯叔，我梳妆台的下层有几条项链，你回去收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冯叔脸上的怜惜，不因‘项链’而改变，缓缓摇头，“我也做不了更多，只能做这些小事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怎么还能收你的心意。你们快走，陆家不善，可世道艰难，外面也不好过，往后要顾好自己，千万保重啊。”

说完这些，冯叔扒开楚桂青的手，把车门关上，拍了拍车门，车子就疾驰而去，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楚桂青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静静地看着车灯照亮的那小方世界。随着汽车的行驶，车前的路从水泥路迅速变成石板路，继而又变成土路，房屋渐渐看不见，入目皆是坑坑洼洼的车辙印和杂草，楚桂青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除了衣服，楚桂青就只带了几千元，真的很像踏青。可楚桂青筹谋已久，下定了决心，再也不回陆家，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孩子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