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墨尘再问。
“这……”魏七在脑海里把那老儿的死状又重现了一遍,力求表达得准确,但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以下三个字最为贴切,“笑死的。”
“胡说八道!”魏老爷子差点给儿子一脚。
人有一死,终究难逃。死法也是多种多样,病死,老死,横死,以及大楚子民这两年最常见的饿死,战死等等,可曾几何时听说过笑死?
也知道答案不太靠谱,魏七悄咪咪的擦了一把汗,瞄一眼公主和何三姑,忙辩解,“可没敢妄言。打听到是那老儿租的院子就去了他的药材铺,一进屋发现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断气多时,找了仵作过来查了两遍,没外伤,没中毒,唯一诡异的是那老儿的脸,也不知道活着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还是梦到了什么,乐得不行,嘴大张着,眼睛眯着只剩下一条缝,眉毛也拧到了一起,就那么僵在脸上。”
魏七说完心有余悸,那样的死状他是第一次见,跟惨字不沾边,但格外的瘆人。
墨尘听完皱起了眉头。
魏老爷子也不说话了,气归气,想不通归想不通,但他知道自家不吝的儿子绝对不会在这个场合胡说八道。
沉默了一小会儿。
“逍遥丸……”一直当听众的何三姑开了口,问魏七,“我猜,你没搜到参娃?”
“是。”魏七规规矩矩的回道。诚如妇人所言,因为一点小心思,他在发现何春风莫名死去的第一时间就搜查了药材铺,里外搜得很彻底,确实没发现参娃。
何三姑收回目光,看向魏老爷子和墨尘,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们听说过天听吧?”
尽管不明所以,俩人还是不约而同的点了头。
这个词,对于楚人来说并不新鲜。
历朝历代,每一位坐在龙椅上说一不二的人都有这样的担心,担心自己坐得太高,看不见民间疾苦,看不到官员之间的龌龌龊龊,希望下面能有一双双眼睛替自己盯着,于是就有了谍报组织的产生。
楚帝也不例外。他设立的机构叫监察司。
每一洲每一府每一县都有监察司的谍子。除了楚帝和那位整日耷拉着脸的司首大人,没人知道这些谍子的具体身份,可能是客栈的老板,可能是妓院里卖身的姑娘,亦或者城门口的小卒,车行的伙计。
他们像一颗颗钉子契在大楚的每一个角落,把关乎国家生计的所见所闻定期上报。再由京城总司汇总,摘轻择重报于楚帝。
监察天下,上达天听。官场上叫监察司,民间称之为天听。
“其实倭人也有类似于天听的组织,它存在的时间甚至比天听还长。”何三姑语气沉重,因为这个话题并不让人开心。
“羽生八岐……就是倭国那个土皇帝,他曾经来咱中原大地游历过,就是大汉分崩诸侯争霸的那几年。那老儿长袖善舞善于交际,与当时的几位诸侯包括现在的楚帝陛下都有几分交情。后来有人发现,当时的混乱局面,主因是诸侯的野心作祟,但也少不了那老儿的挑拨。”
“除了挑起战乱,那老儿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在中原各处安插谍子,建了个庞大的谍报网络。直到这次倭人入侵,监察司才发现这个网络的存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清了这个网络有个奇怪的名字——雾隐神藏。”
听着何三姑娓娓道来,公主和秦豹面无表情,显然早已知晓内情。
魏家父子和墨尘倒是极为认真,受地位和地域所限,对三人来说,这是秘辛。
“非我族类,建这么大的网络谈何容易。那老儿也知道人心如山溪水,易涨易退反复无常,靠着金银这类外在东西能让这个网络立足却难以长久,他用了更毒辣的手段,逍遥丸……”
何三姑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一种不是毒药胜过毒药的东西,服之飘飘欲仙赛过神仙,不服抓心挠肝如下地狱。凡是被他收买的谍子每月必服一颗,三个月不服全身溃烂而死。而一旦服用过量,就会像你们说的何麻杆,笑死。监察司近一年来抓获的雾隐神藏的谍子,除了活口,畏罪自杀者死状与何麻杆如出一辙。”
何三姑说完了,还是那句话,话题有点沉重,妇人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不再言语。
坐着的魏老爷子和站着的魏七,爷俩都是聪明人,消化了何三姑话里内容,也就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看似老实的何麻杆实则是倭人的谍子,抛出一个参娃的噱头,吸引周遭府县城的富商豪强前来竞买。
城破,这些富商豪强无路可逃,银子就成了倭人的囊中之物。
爷俩同时心算了一下,每一位估计都得两万两起步,来的富商二十位不止,四五十万两呀。
没想到手拿把掐的局面被墨氏兄弟给破了,倭人无功而返,小城安然无恙。
或许是怕上司追责,或许也明白自己做的事情留着小尾巴,早晚会被追查到,何麻杆选择了一了百了。
而一旁的墨尘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想的是,连平阳这样的小城都埋着倭人的谍子,那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倭人的眼线?
由此引申一下,大楚现在到底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