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站在远处房顶上,与廊桥下的那位梳发的高大女子轻轻对视了一眼。
看到对方冲他露出个微笑就消失不见,他便把目光移回了廊桥上面。
廊桥上的那个大头少年,走到一半时,心中就泛起几分胆寒。
但尽管害怕的不行,刘羡阳还是没有扭身回转。
他硬着头皮,咬着牙,颤巍巍的走到小镇廊桥的这边。
看着这一幕,苏尝那重新被狰狞面甲所覆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因为刘羡阳是这样的刘羡阳。
所以苏尝才跟阮秀说,他相信这个大头少年能靠自己通过阮邛的考验。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说的一样。
刘羡阳没有把所谓的前程放在心尖最高处。
他的麻烦,他没逃。他的事情,他敢挑。
虽然因为害怕,他走的有些踉跄不够好看。
但对于一个还未真的踏上修行路的凡人少年来说,面对生死之关,这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羡阳好大儿,你已经略有我的几分风范了。
苏尝在心中随口调侃了一番后,又把目光投向廊桥另一端的铁匠铺。
那里有个身材敦厚的汉子,拎着打铁锤从铺中走出,最终站在了井口边。
阮邛抬头瞥了一眼对面房顶上那个一身甲胄的少年,嘀咕了句“还行”后。
他又低下头,目光落在井边沿。
井沿上,那只寒水蟾依旧保持着蹲坐的姿势。
只不过这一次,它不是在井中,而是在外面!
小小的蟾依旧抬头仰望着天。
它突出的眸子近距离的倒映着汉子的脸。
那个看井的清风城妇人将他阮邛看上的开山大弟子,比作坐井观天的蟾。
望天的蟾蜍或许不知道天到底有多高远。
但那个妇人又何曾知道这口用于淬火锻剑的阴沉井水的冰寒与深浅。
不过是一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无知山上神仙。
就好似那头敢蔑视齐静春与他的老猿。
还不如这只真的从井中爬出来看看外面的天的寒水蟾!
想到那头骂他是臭烧炭的老猿,汉子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铁锤。
不过他手上暴起的筋肉很快又放松了下来,不只是因为女儿阮秀来到了他跟前。
更因为他看见那个披甲少年身边多了一把黑色的剑。
苏尝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身边这柄迫不及待的黑剑,轻声叮嘱,
“藏好锋芒,待到关键时刻,再出那致命一剑。”
“致命一剑!”
小剑灵雀跃的复述了一遍。
随后这柄黑剑在嗡鸣声中,如狼王收起的獠牙一样隐没不见。
站定在房顶的苏尝抬头看看天。
此刻的齐先生应该已经身处莲花洞天了吧?
没有空来管这个正阳山老猿。
不过没关系。
学生苏尝,代师巡察此方洞天。
有一拳一剑,可斩逾规神仙!
刘羡阳站定在白发老人模样的老猿身前。
事到如此,他也不跟对方废话,
“宝甲我卖给清风城那个一看就又骚又坏的娘们了,剑经无论如何都不会卖给你。”
老猿的回答更加简短,
“不卖,你就得死!”
他已经知道刘灞桥马上就要进入骊珠洞天,所以干脆利索的决定就算杀死眼前的这个少年。
也不能让对方加入死敌风雷园!
听见这个答案的刘羡阳,好像十分惊讶一般,眼睛瞬间瞪大如牛眼。
随后他趁着老猿观察他表情,以为他反悔的短暂时间,狠狠朝这白发魁梧老头啐了口痰,
“玛德,你们这种只知道欺负我们凡人的苟日东西,也配叫什么神仙!”
他啐出的痰还未触及魁梧老人身前三寸,就被对方的护体劲气给崩散。
但是他的喝骂却原原本本的传入了正阳山老猿的耳畔。
老人勃然大怒,脸色由青红转为紫金,体内汹涌磅礴的气机翻转。
随后这头真身为异兽搬山猿的老人一拳砸向刘羡阳的胸膛之间。
想直接就砸烂这口无遮拦的大头少年的心田。
面对这迅疾无匹、罡风呼啸的一拳。
刘羡阳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其他反应,只能下意识闭上眼。
下一刻,他胸口处猛地一震,如遭攻城锤迎面而击。
在剧烈的疼痛之间,一口早就被苏尝埋在此处的保命劲气自动触发,一道金色的拳罡虚影冲向老猿。
猝不及防之下,魁梧老人下意识双臂交叉格挡在身前。
金色的拳劲咆哮着从他身上强掠而过,犹如烈日风暴一般,硬是将他的护身罡气撕裂出一道缝隙。
正捂着心口大口喘息的大头少年,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鸡贼的朝这又惊又怒的老猿啐出一口血痰。
这口带血的痰,正好顺着金色的拳风,糊在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山上神仙的鼻尖。
看见这一幕,刘羡阳这才心满意足的仰倒在地面。
真疼啊。
不过好爽。
这时候死了都爽。
不过死之前还得谢谢苏尝。
如果不是他留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口保命劲气。
自己很可能在刚才那一拳下不死也大残。
苏尝这都能预料到。
他是不是能掐会算啊。
仰面而倒的刘羡阳,因为心口的剧痛,呆呆的看着天。
他此刻有点像陷入了神游的状态,又好像精神脱离肉体以第三人视角旁观一般。
哪怕被激怒的老猿怒吼着高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朝倒地不起的他又砸下一拳。
知道这一次自己没有保命劲气护身的刘羡阳,脸上的表情也如痴傻般平淡。
等到率先而来的拳风呼在脸上,他脑海中才后知后觉似的闪过一个念头——
我,要死了吗?
“你刘羡阳一看就是祸害遗千年的家伙,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